五十四 国主定军心

有人敲门,欧阳挡喊道:“殿下,可否用膳?”

利歌每次听到他这般说都忍俊不禁:“咱们吃的是粗茶干粮,城中几乎全是妖魔,欧阳将军又是五大三粗的汉子,由这样的人,在这样的情形下,端着这样的食物,说出这样文绉绉的言辞,他自己难道不觉得滑稽吗?

他正色道:“多谢将军。”

欧阳挡推门而入,见利歌手中拿着玉笛,微微一笑,将餐盘放在利歌面前。利歌见碗中是菜肉粥,热腾腾、绿油油、香喷喷,比旁人吃得好多了。

利歌道:“将军,我吃不了这许多,你陪我一起吃,好么?”

欧阳挡见他甚是殷切,心头一热,大受感动,点头道:“臣不胜荣幸。”

利歌拿筷子,欧阳挡拿勺子,两人相对而坐,一口口喝粥吃菜。利歌心里高兴,觉得不再孤冷,不再胡思乱想。

他问道:“欧阳将军,孟爵爷和李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欧阳挡勉强挤出笑容,答道:“殿下莫要担心,我看快了,他们二人本领非凡,定能凯旋而归。”

利歌叹道:“我多想出去帮他们的忙,也好派些用场。”

欧阳挡忙道:“殿下,你只要安然无恙,对咱们就是最大的用场。”

利歌皱眉而笑,道:“这算什么狗什么鬼用场?”

欧阳挡道:“殿下若不在,咱们群龙无首,只怕要不攻自破,不战自乱。有殿下这定海神针在,咱们才能心意坚定,百折不挠。”

利歌哈哈笑道:“咱们又不是在行军打仗,你这般夸我全不合适。”

欧阳挡答道:“末将只懂得打打杀杀,不过战场上的道理,与眼下灾难颇有相通之处。”

利歌又轻轻叹息一声,道:“但但大伙儿会不会怨我无能,不能带大伙儿脱离险境?”

欧阳挡怒道:“谁敢这么说?我一掌打的他屁滚尿流!”

利歌吓了一跳,忙道:“没人,没人,我只是怕”

欧阳挡瞧出他自怨自艾,稍一思索,道:“殿下,照你这么说,咱们这儿十来个龙火贵族,唯有孟使节与师师两人有用,其他人不全都龟缩不出,嗷嗷待哺吗?”

利歌又被他逗乐,笑道:“嗷嗷待哺一词当真贴切,想不到将军竟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大才子。”

欧阳挡忠心耿耿,见利歌快活,自也心花怒放,道:“殿下还真说对了,末将这两年来读了不少书,学问突飞猛进,将来能文能武,没准跑去当个文官。”

李银师道:“那解元城全城百姓,又怎会突然病发?”

何思答道:“原本这尖牙病潜伏不发,我不过是一法力低微的小神。但两个月前,忽有一人擒住了我,将我心神迷住,操控我一举一动。”

那瘟疫神周备怒道:“那人是谁?”

何思摇头道:“我委实不知,他自始至终不曾露出真实面目,连声音都模糊不清。”

形骸微觉惊讶:“那人能迷惑仙神,纵然当时何思法力不强,也是非同小可。”又问道:“此人要你做了什么?”

何思道:“他带我到一处地下血泉,让我浸泡其中,再为我祭祀了许多活人。据他说,这是借助血月时节的灵气,增长我一身本领,布成一个仪式仙法,令尖牙病能瞬间发作。”

形骸暗忖:“就如同缘会那时一般,但缘会又是如何办到的?是那尸魃阵的缘故么?”

何思又道:“那之后,他命我找到周备,要挟他助我一臂之力,确保此事周全。我虽曾是弱小的疾病神,但周备却一直肯听我的话”说到此,与周备互望一眼,相视而笑。形骸心道:“你们还笑得出来?”

何思继续道:“咱们来到解元,依照那人命令,我将催促疾病的法术施加在一万离落国士兵身上,又以祖庙钟声为号,使其立即发病。”

李银师惊怒交加,道:“你说那一万士兵,就是护送利歌殿下的那些?好歹毒的婆娘!”

周备道:“你岂能怪她?她也是被人利用,身不由己。”

何思神态歉疚,又道:“那人本来打算令这一万士兵袭击那位小王子,但我我万不料那法术竟然出了错,效力比想象中更强,进一步扩散至整座祖庙,甚至全城,满城百姓竟皆被波及。至此场面失控,只怕已远超操纵我那人的预想。”

形骸猜测道:“只怕是血月仪式、阴影境地与另一奇异阵法交织融合,使得这邪法效用剧增百倍。而城中杀戮惨重,又反过来再加重了这三种诅咒。”

何思叹道:“或许吧,我犯下大错,哪怕豁出性命,也愿弥补,绝不推辞。可惜如今发病之人数目太多,我实是无能为力。”

李银师神色不善,朝何思怒视,何思低下头,不敢看他目光。李银师又道:“孟兄,你说该如何是好?”

形骸凝神思索神道教所学仪式、袁蕴所传道理、孟轻呓所教法术,许久之后,答道:“依我之见,血月时节并非单纯的灾祸征兆,而是令灵气倍增的罕见现象。若我能布成除灵大阵,以何思夫人为阵法中枢,凭借血月,令法力弥漫全城,便可逆转疾病,令城中病患陆续痊愈,亦可一举将阴影境地驱散。”

李银师笑道:“当真?听来真不简单。你能办得到么?”

形骸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找到何思夫人,而我已知那幕后之人施展之法,此事并不为难。”他先前在何思梦境中目睹那施法情形,借助天脉法则,此刻已想得明白,知道确实可行,心下甚是振作。

周备心中担忧,问道:“若这般作法会不会伤了何思?”

李银师冷笑道:“她酿成大祸,正该由她弥补,就算要她性命,也是理所应当。”

周备怒道:“何思也是不由自主,被人所害!”

形骸道:“我那阵法不会伤她,只是散去她此刻法力而已。若城中病患消除,她自然难保身上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