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等他说什么,时缨已开口道:“快收拾干净,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旋即,朝时维歉然地笑了笑:“阿兄,我这婢子笨手笨脚,弄脏了你的衣裳,真是过意不去。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别跟她一般见识,回头我定会严加惩罚,让她长个教训。”
她打圆场,时维也不好再计较,扫兴地摆了摆手:“我去更衣,你们慢慢聊。”
说罢,瞪了跪在地上擦拭水渍的丹桂一眼,大步离开。
他走后,时缨支开青榆和丹桂,让她们做些时绮喜爱的点心送去她那边。
待屋里恢复安静,她迟疑道:“阿嫂……”
打从知道兄长想要收丹桂为妾,每逢他来,她都会让丹桂避嫌,谁知今日不巧狭路相逢。
杨氏却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轻描淡写道:“无妨。”
她嫁给时维完全是遵从父母之命,成婚多年,早就对丈夫拈花惹草的脾性一清二楚。只是她出身清贵、父兄皆有要职在身,时维顾及岳家,从不敢让那些莺莺燕燕在她面前乱晃。
横竖他没有做出宠妾灭妻之事,仅有的一双儿女都是她所出,她也懒得计较,索性由他去。
因杨氏待字闺中时经常与父亲兄弟们讨论政事,对此驾轻就熟,时维便不吝于告知她朝堂上发生的一切,甚至还要反过来征询她的意见,以应付官署政务以及父亲的考校。
虽然他顾及脸面,从未与旁人透露过,但时缨已然知晓他的秘密。
她对朝中之事的了解大都源自长嫂。
而在杨氏看来,与她聊天也远比指点资质平庸的丈夫更有趣。
杨氏知道时缨想听什么,开门见山道:“岐王索要军费确有其事,陛下以国库空虚、户部拿不出这么多钱为由,暂且压了下去。岐王究竟是何意不得而知,但要说北疆已定,却还为时过早。”
她气质偏冷,嗓音也清淡,说到最后一句,嘲讽之意昭然若揭。
时缨没有为兄长开脱,只微微叹了口气。
历朝历代,北方游牧部落对中原土地的觊觎从未停止,上一任灵州大都督便是在与他们的战事中阵亡。
直到前些年,对方内乱,岐王率领灵州守军趁机夺回失地,才重新稳固边疆防线。
现如今,漠北诸部再度归于统一,新首领力排众议,效仿中原各项制度,设国号为“夏”。
北夏明面上与大梁休战议和,但妄图有朝一日南下取而代之的野心却无法掩藏。
“陛下对岐王终究还是心存戒备,唯恐他在北疆屡立战功。”时缨暗忖,“但边防不容忽视,否则灵州失守,长安在劫难逃。谨慎起见,陛下定会借机将岐王留在京中,再另外派驻将领。”
“你与我想到了一处。”杨氏难得露出几分笑容,安慰道,“无需担忧,至少在陛下心目中,卫王殿下的分量无人可及。而且京城是卫王的地盘,岐王一旦留下,只能任人宰割。”
时缨点点头,却仍有些不安。
岐王十七岁接管朔方军,又趁敌人内讧对其予以重创,她和阿嫂能想到的,他怎会不知。可他还是以身涉险回到长安,甚至枉顾皇帝猜忌直言军费之事,莫名地,她总觉得他此行另有所图。
或许下次与卫王见面的时候该提醒他一句。
但她立马否定了这个念头。卫王和兄长一样,不喜欢她主动谈论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