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俊成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合适。

难不成告诉对方，自己是金融世界里的秃鹫，天天狩猎别人家的财富过活？

不对！

股坛秃鹫已经完蛋了，自己应该是失业者，而且还是一个只有十分钟生命马上就要告别这个世界的失业者！

中年男子以为万俊成照顾自己的心情，因此没有将职业说出来，他叹了一口气：“你不说我也知道，像你这样身穿名牌西装，打扮时尚又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不是创业成功的老板就是社会上的超级精英！老了，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

万俊成听得嘴角直抽抽。

要不是知道对方只是误会了，他说不定会觉得对方是不是故意这样奚落自己！

老板？

超级精英？

自己是失败得永远无法翻身的股坛瘟神好不好！

难道我会告诉你，我穿这一身好衣服，浑身上下打扮得焕然一新，就是为了在最后临死之前，有个光彩体面的形象死去吗？

要不是自己的心志足够坚强，恐怕现在的我不是吓得哆嗦，就是为了即将结束的生命痛哭流涕吧？

你还说我成功，听起来真不是滋味！

“大哥，我叫你大哥吧，虽然你并没有大我多少，我今年三十二岁了，你大不了我十年我估计！其实四十来岁非常年轻，根本不算什么，就算生活中有点小挫折，事业方面稍微有点儿不顺，都没什么好沮丧的，你还有无数的时间去改变这一切！你如果往好的方面想一想，内心说不定会豁然开朗，最少你还活着，不是吗？”万俊成真心不觉得对方经历一次事业失败有什么问题。

对方肯定不像自己这种一次失败就会陷入无底深渊的类型。

如果开个加工厂或者店铺什么的亏了。

重新再来就是。

在东山。

只要有心去做还怕没有机会吗？

自己要不是太过贪婪，想一口吞掉金山集团，至于弄成今天这样吗？

“你不知道，我亏掉太多的钱了，多年来积攒的钱，一次败光，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翻身了！”中年男子非常沮丧地摇头。

“亏了多少钱？”万俊成问。

“一千五百万！”中年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多少？”万俊成带点无语地叫了起来：“才亏一千五百万你就这副模样了，如果让你亏一亿五千万，那你岂不是立即到最高的楼顶跳下来？”

“一千五百万还不够多？”中年男子眼睛都鼓凸起来，他还没听说过亏了一千五百万完全不算个事的说法。

“老实说，如果你三个月前遇到我，一千五百万对我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万俊成现在也有点钱，多的不说，几千万肯定是有的，但他已经没有权利支配自己银行帐户了。如果不是这样，他还真在手指缝里漏点出来就足够拉对方一把。

“谢了，就算你有钱，又愿意出手帮我，我也不敢借你的，我已经决定回乡下养猪了！”中年男子带点感激又带点伤感地摇了摇头：“我这个人太贪心了，不是做生意的材料！”

“贪婪是驱动发展的原动力啊！追求利益没有错！”万俊成马上否定。

“但是我太贪心了！”中年男子懊悔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啊，一千五百万不算贪心，真不算贪心……”万俊成有点汗颜，投资失败，亏了一千五百万叫贪心，那么自己为了鲸吞金山集团，联合几十个基金，疯狂狩猎，结果一把亏掉了一千几百亿那叫什么才好呢？即便如此自己还不觉得自己是贪心出了问题，而是漏算了一个跟鱼彤彤是闺蜜的桃桃！

作为股坛秃鹫，不撕食别人的公司，难道要跟程明歌一样，天天送钱别人？

程明歌那样做可以。

因为她有永远用不光的钱，而且每送一次钱，加入的队友就会更多，同时希望之星亦会壮大一分。

自己一个高级打工仔不能做出巨大业绩幕后金主凭什么将几十个基金的钱交给你来挥霍？必须有人在这个过程中牺牲，沦为别人的肥料，这才是金融！

当然，自己不愿意看见的事情终生发生，百战百胜的自己终于沦为别人的肥料了！

这个是命不好，跟贪心无关！

至于因为贪心亏掉一千五百万这种事，万俊成觉得太小儿科了，如果时来运转，对方回乡下养猪，说不定不用多久就能把这个钱给挣回来，只要他还保持在东山这里的干劲！相反，如果没有经历过失败，胆子越来越大，对方说不定会像自己一样，最后一把就栽进了深渊，永不超生！

“我好后悔！”中年男子说话的时候都有点哽咽了，看来不是为了钱那么简单，还另有隐情。

“能跟我说说吗？”万俊成抬起手，看了看手表，发现还有五分钟。

反正还有时间。

就跟对方聊生命最后的五分钟吧！

打电话给妻儿是不可能的，因为电话早已经给监控了，再说他不希望妻子和儿子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更不希望她们为自己担心。

潇潇洒洒的来，潇潇洒洒的走。

在妻子的心目中自己一直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在儿子心目中，自己更是接近完美。

既然如此，就让自己走得稍微洒脱一点，悄悄的离开。

再说这件事不能跟她们扯上任何关系。

否则她们会被事后追责。

啪啪……

一个皮球滑过来，有个小女孩满头大汗的跑来，她想捡球，可是一看万俊成，莫名有点害怕，倒退了两步。

万俊成弯腰，伸手捡起皮球，脸上尽量浮现出一种堪称陌生的亲切和微笑：“给！小姑娘，这里好多坏人，快跟妈妈回家吧！”

“我才不怕呢！”小女孩飞快接过皮球，倒退了几步：“坏人敢来，他们会被警察叔叔被抓起来！”

她看见万俊成没有异样的动作，又皱着鼻子伸出小舌头朝万俊成做了个可爱的鬼脸。

万俊成摇了摇头。

太天真了。

普通的坏人当然不可能在百龙中心广场这里作恶。

周围都是警察巡查，又有武术班的人协助，说不定还有金山集团那帮傻叉黑涩会帮倒忙做好事，百龙中心广场的确算得上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可是世间上的坏人太多了。

比如像自己这样的坏人，衣冠楚楚，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做的坏事却毁天灭地，可以说防不胜防。

警察怎么可能抓到像自己这样的坏人呢？

等他们发现。

早就晚了。

“很可爱的小姑娘，我家里也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娃子，如果不是家里有老有小的牵挂着，我说不定早跳进东山湾了！”中年男子看见万俊成跟小姑娘的互动，或许觉得他不像是个坏人，于是将戒备之心放下了，将自己压抑在心底的说话倾吐出来：“你不知道，我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我原来在这里开了一个养殖场，专门养鳄鱼，后来听说一个国外回来的博士有研究成果，可以拿诺奖的那种，用上了能把鳄鱼养大两倍……当时我的合作同伙跟我翻脸了，拒绝接受，但我当时的心完全被贪念占据，国外成果能拿诺奖的肯定没问题了，再说那么多集体单位都在用，我怕什么！一用就是半年，一点问题没有，我也放心了，将原来还在观望的鳄鱼幼苗统统用上……说了那么久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其实是给桃花坳生命科学研究所提供鳄鱼的，也就是供他们提取活力元素原始体的养殖户！”

“哥们，你这不是贪心，你是无知加白痴！”万俊成禁不住吐槽，你疯了吗？

作为供货商你胆敢违背合同擅长加料？

你知不知道这个污染事件的背后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坐牢？有多少人被撤职问责？有多少人连夜逃进东山湾然后被击沉成了鱼虾的食物？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公司名声暴跌股市里雪崩式由亿万富翁变成穷光蛋？

严格来说。

我也是被你们这帮家伙给坑死的。

要不是有个污染事件可以利用，以为可以实锤到金山集团，那么自己还不敢那么猖獗想一口吞掉对方……

万俊成看了看手表，还剩下两分钟不到。

时间不多了。

他站起来。

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哥们，这次失败我觉得对你一点坏处都没有！亏一千五百万是小事，你的命最少保住了，受到这次教训，你以后会学聪明了，只要踏踏实实做人，有机会肯定还能起来！如果你没受到这次教训，下次你要再这样，保证你命都得玩完！回家吧，养猪也好，养牛也罢，总之脚踏实地的干，生活中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谢谢你，谢谢你没有瞧不起我，还当我是个人！我真的没有坏心，就想多赚点钱，我也知道错了！你说得对，我最少还有命，大不了重新再来……”中年男子眼睛恢复了一点儿神采，他站起来，带点激动地邀请：“你点醒了我，等于救了我一命，我没什么好回报你的，要不我请你吃顿饭？”

“我还有点事！”万俊成看了看时间，半分钟多一点，他转头朝中年男子说：“下次吧，你给我张名片，我有空给你打电话好了！”

“好的，你任何时候打都可以，我随时有空！”中年男子非常感激地给万俊成鞠了一个躬。

接过名片。

万俊成拖着大提琴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