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作画少不了砚,幸好家中还有一方端砚,是程嘉禾早些年送他的,收在库房从未用过,积灰已久。

沈云亭去了一趟库房。

库房门口堆着个矮个子雪人,胸前挂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它土里土气的名字——守守。

因为是守库房的雪人所以叫守守,是程嘉禾才会想出来的名字。

从前程嘉禾给他送了一大堆东西,这些东西全收在一只云纹镂雕小木箱里,堆在库房最里侧。

沈云亭从库房里侧翻出小木箱,带着箱子回了书房。

“咳、咳。”沈云亭掸了掸木箱上的积灰,用小榔锤锤开挂在木箱上生锈的锁。

“嘎吱”一声,木箱被打开,久未见天光,里头散出一股霉味。

沈云亭在木箱里头翻到了他要用的端砚。

端砚底下压着厚厚一叠信。

当年他们刚定下婚约不久,他便撇下她,去了边关偏远之地任职。

程嘉禾每天都会往他那寄信,整整一年日日不断,这些信他从未拆开看过。

之后这些信便和她送的那些东西一样,被塞进小木箱里,堆进了库房。

后来程嘉禾死了,库房失了火,这些东西也随她而去,在大火中化成了灰烬。

沈云亭盯着信静默许久,把箱子里的信全倒了出来,按顺序排好,一封一封地拆开。

第一封信竟整整写了三页长纸。

思谦见字,相距甚远,不能相见,转寄文墨。

自那日城门别过,已有月余,不知你近况如何?春寒料峭,记得添衣,边关疾苦……

从交代他别忘了天冷加衣裳,到嘱咐他多喝水,把他全身上下都问候了个遍。

最后才在信尾添了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

京城一切都好,除了我思你成疾。

第二封、第三封……连着写了一百五十六封,每封都长得塞满信封,每封信的末尾,都写了她想他。

写到第一百五十七封的时候,她终于不再长篇大论地重复“你好吗?我很好,我很想你。”这些内容。

只简短地问了一句——

你想我否?

沈云亭闭了闭眼,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因为从头到尾他连一封信也没拆开看过。

大约她也有所察觉,所以从第二百封信开始,她信上的字逐渐变少,直到最后只剩下“想你”二字。

第二百五十九封,想你。

第二百六十封,想你。

……

第三百八十九封,想你。

第三百九十封,我想你,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