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讲述着这些事的时候,神情也是时而暴怒,时而愤然,时而扭曲,但出奇的,在他说完了这些事的时候,脸色却再度变得平静了起来,倒像是怒气已然泄光了也似……
“我……”
红衣女子犹豫了很久,却没有说出之前便准备好的话,而是问出了另一句。
“我刚带了龙魂回到皇州时,曾有传言说你打算夺我的龙魂……”
她一边说这话,一边小心的打量着李太一的神色。
“那时候,我身边的人都在劝我这么做!”
李太一回答的很平静,淡淡道:“但我怎么看得上一个小丫头的东西?”
红衣女子不说话,倒是眼神里忽然多了些复杂的意味。
她沉默了很久不说话,然后才像是做下了某一个决定,轻轻将牢狱之门打开了,走了进去,向着李太一施了一礼,然后将手里捧着的包袱放到了他身前,解开了上面的黄布,只见包袱里面,乃是一个紫檀木的匣子,那匣子扁长,雕着云纹,正适合放下一柄剑。
李太一看着那个匣子,脸色忽然就变得有些难看。
他抬头看着红衣女子,声音似乎有些嘶哑:“这就是他的决定?”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道:“父皇有三句话让我带给你!”
李太一抬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未说话。
红衣女子道:“第一句话是,修行还是要靠自己!”
李太一听了,脸色微微的变了变,最后却是惨然笑了笑,道:“还有么?”
红衣女子道:“第二句话是,朕当初看上你,是因为你够好,而不是因为你不犯错!”
李太一沉默了下去,思虑了良久,当初在深宫里,战战兢兢,一切做足了表率,连表情都不敢出现半点偏差的回忆,一点一点从自己的脑海里浮现,他似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又觉得十分荒唐,过了良久才笑了起来,笑的有些嘲讽,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那句话。
过了很久,他才长长吁了口气,望向了那一道剑匣。
神情也变得有些轻松了起来,道:“说吧,第三句话又是什么?”
红衣女子过了一句,才道:“第三句话是,别老盯着这个位子,要看着天下!”
李太一怔住了。
这第三句话的内容,似乎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然后他沉默了片刻,伸手打开了那个匣子。
这种匣子,都是用来放剑的,而将一柄剑放到了他这样的人面前,用意再明白不过。
李太一打开这个匣子时,已经决定心平气和的接受自己的命运。
只是打开了匣子之后,他还是怔住了。
匣子里放的并不是剑,而是一截不知封印了多久,上面有着一圈圈道纹的枯枝,这枯枝乍一看起来,十分普通,可是若细细的看去,却让人神魂都要脱壳飞走了一般……
红衣女子站在他身边,面无表情的道:“刚才说的是父皇的话,现在我要说的,是九重天仙皇陛下的话:你本该是一个等待一千五百年,然后再做三千年天下之主的人,只可惜,你没有等这么久的耐心,也没有想明白这一层道理的聪明,朕不让位于你,是因为这一次的大劫你根本担不起来,所以,你心心念的仙源,朕就如了你的愿,给了你吧……”
“但你这样的废物,充其量也就只是个化神了!”
如今的魔边,随着无数散修与小门派的涌入,底蕴一日强似一日。
十大神关,也随着魔边清剿计划的接近,一片激昂。
而与之相反的,则是如今仍然关在了八荒城魔狱里的李太一了,如今因着这一场刺杀的事情,死了无数人,但惟独没有他,他一直被关在魔狱里,甚至都没有被审问过……
……被押进来后,他便住进了一个单独的狱房,这里甚至还有给他准备好的伤药。
毕竟,他的身份,确实是有些不同的。
不过,看他的模样,却是比受过无数酷刑更为痛苦。
短短几日之间,他便已白发苍苍,气机萎蘼到了极点,看起来便像是老了二十岁,若说以前,他与自己的父亲比起来,自己更像是父亲的话,那么现在若是与他的父亲站在了一起,恐怕被人误会成自己的爷爷都有可能了,活脱脱便像是一条被抽去了筋骨的蛇……
如今,已足足有七天时间过去了。
外面正杀得一片腥风血雨,人头如山,李太一却像是被人忘掉了。
哪怕是在魔狱里,也不敢有人打扰到这位李太一,因此他这一间囚牢,远离了其他人,周围显得十分安静,若不是有铁链轻轻的撞击声,这里简直如同一座死寂的坟墓……
“皇兄,你现在还好么?”
牢外,忽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很轻,但在这囚牢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低垂了脑袋,像是睡着了一样的李太一忽然间惊醒,目光有些惊恐的看向了牢外,只见那是身穿红衣,模样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她手里捧着一个长长的包袱,用一层黄布裹着。
她看向了李太一的目光显得有些复杂,过了很久之后,才声音低低的叹了口气。
李太一转头看向了她,脸色忽然间变得更为苍白。
“皇兄,是父皇让我来接你回去的!”
站在了牢狱外面的红衣女子,神色平静的看着牢狱里面的李太一。
李太一也用了很长的时间来调整心情,在他的脸上,羞怒,失落,傲慢等等神色不停的变化,最后时,他用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保持了那种温和而平静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像以前的他了,然后才看着外面的红衣女子,淡淡道:“为什么来的会是你,其他人呢?”
红衣女子低声道:“其他人都在皇州等你!”
李太一的脸色,忽然就变得有些冷嘲,道:“等着看我的笑话?”
红衣女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过了一会,才道:“皇兄,你不该和他一起出世的!”
李太一的脸上,涌出了些许的怒意,压低了声音道:“你也敢向我说风凉话?”
红衣女子摇了摇头,道:“皇兄,我不是在说风凉话,我真的觉得你不该偏偏和他一起出世,虽然我们都知道他不是真正被圣地培养出来的道子,但他却是有真才实学的,况且他出身寒门,本来就极容易获得世人的认可,你赢了他,便是以强欺弱,输了,便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李太一自然明白。
输了会怎么样,还有谁比他自己更明白的?
“输了……你也敢说我输了?”
他面上的愤怒之意更盛,声音也维系了不努力调整出来的平和,森然道:“你以为我是输了他吗?我是输给了生我们的那个人,是他将我推到了这条路上的……”
“我早就在一千五年前证明了自己,证明了我有资格成为九重天的传人,那依着祖训,我就该得到九重天的资源培养,可是呢,一千五百年过去了,你看他是怎么对我的?”
“修炼成了紫丹之后,我的修行资源,便与你们一样,从来没有多上半分,甚至你们都可以出去捞些别的,而我只能躲在宫里,靠着每个月的份例,一点一点精细算计着修炼……”
“他身为我的父亲,也是我的师尊,可是他什么时候教过我?”
“就连你们,等到他高兴了,也兴许会指点你们一些修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