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喻衍眼睛微眯,这个人他是认识的,那次在客栈抓他的人之一,刘家的人。
喻衍往四处查看,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刘乐真的身影,身边跟了四五个彪形大汉。
褚黎拿起桌子上的衣服送到他面前,禁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做嫁衣?”
“当然是穿啊!”他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向褚黎,“衣服做不出来不穿还能干什么?”
褚黎想问他,你一个男人怎么会穿到嫁衣,但还没说话就被喻衍嫌弃了。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喻衍捏着鼻子,对他挥着手,“去去去,离我远点,别把衣服沾上了味道。”看到他额头上的汗更嫌弃了,“你不会又是练完剑还没洗澡吧?”
每次都被他这么嫌弃,褚黎也会害羞的,脸微红,幸亏他肤色黑看不出来,“我去洗澡。”
“去吧去吧。”喻衍心道,说是洗澡,肯定又免不了在井边打几桶冷水直接冲,他一开始还担心褚黎这么冲会糟蹋坏了身体,但自从知道了他火体质后连这点担心都没了。
火体质顾名思义体质属火,武功练到某个阶段,可以不畏严寒,看褚黎的武功,早就达到这个阶段了,他之前的担心完全就是瞎担心。
衣服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一层接着一层,十分细致地叠着,喻衍将衣服拿起来在床上铺开。
为了不出破绽,他特意跟刘乐真要了嫁衣的样图,请衣铺不惜一切代价在三日内赶制出来,那个奸商竟然跟他要十两金子,不过现在看来这十两金子应该没有白花,不管是做工还是样式都与他的样图没有差异。
嫁衣艳红如火,丝质的织锦之上绣着金色的凤凰,自尾至背,仰首啼鸣,欲要挣脱织锦直冲云霄。
垂在地上的后摆缀着大朵怒放的、艳丽富贵的牡丹,花心吐蕊,花瓣绝艳,一阵吹来似要吹落成熟的花瓣。
宽大的袖口自胸口垂直腰际,金纹与银纹相间,凤首仰天,凤尾延至袖口,又接以怒放的牡丹,绝艳绝丽,生机似火。
身着嫁衣的喻衍犹如在重重烈焰之中浴火重生、展翅欲飞的凤凰。
褚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了房间,身着嫁衣的喻衍背对着他,身若仙人,只一个背影就让他定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喻衍回头,黛色的长发舞动,如泉水流动,如瀑布倾泻,阳光之下波光粼粼,见者目眩神迷。
他眼眉轻抬,墨黑的眼眸似含有说不尽的情意,只轻轻一扫,天下堪为之折腰。
褚黎仿佛失了呼吸,在他眼前,天地间只剩下了身着嫁衣的喻衍。
他看到的都是白,漫无天际的白,在这漫无天际的白中只有一处色彩,一袭血红嫁衣的喻衍夺去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光彩。
“好看吗?”他薄唇轻启,声音似自天际而来。
“好看。”褚黎喉咙微干,眼睛落在喻衍的唇上,他舔了舔嘴唇,心中升起一个想法——他想要给喻衍的唇染上血色。
“那你说我做山神的新娘他会满意吗?”他抬起胳膊,如凤凰展翅,下一刻仿佛就要飞走了。
褚黎还在看着他的唇,喻衍的唇太白了,白的像是毫无血色。
喻衍没有得到回答,眉头轻蹙,“难道有哪里不对?”
褚黎还是没有回答。
竟然连着两次忽略他,喻衍眯起眼睛,“你是哑巴了吗?”两人相差略远,他抬脚要靠近褚黎,可是嫁衣的下摆太长了,脚一落地便踩在了下摆上,他的身体不稳,身旁又没有可扶的东西,眼看着就要脸朝地,摔一个大跟头。
转瞬之间,褚黎上前,一伸手圈住他的腰把他搂进了怀里。
时间犹如停滞,空气静止,两人的脸相距不过半寸,褚黎紧紧盯着他,眼神变化,带上了让人难以理解的色彩。
就在这时,喻衍感觉到了不对劲,褚黎的呼吸、褚黎的体温都如火一般,将他没有缝隙的包围,就连他的呼吸都染上了褚黎的味道。
“放开我。”这种被他人掌控的感觉太不自在了,他感觉自己犹如剥|光了一样被褚黎审视。
可褚黎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不但没有放开而且变本加厉了,手竟然摸上喻衍的胸口,只在外面摸还不够,还想伸进里面去。
“住手!”这次摸可和第一次摸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喻衍抬起胳膊肘一个用力就怼在了褚黎脸上。
“嘶……好疼。”
褚黎就像是从梦中醒来一样,眼神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看着对他下如此重手的喻衍一脸你好凶的表情。
喻衍拉着凳子坐下,毫无同情地看着褚黎,好似在说你活该,“你脑子出问题了?下次再敢碰我直接把你打成傻子,这次是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才饶你一次。”
褚黎还有些呆愣,看看自己的手,“我只是想看看你那里大不大?”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喻衍一脸狰狞,抬脚就踢在了他膝盖上,丝毫没有收力,只踢得他腿一弯直接跪下了。
“女人才会那里大,老|子是男人!”行军七年,跟军|营里那群大老粗好的没学到,坏的学了一箩筐,气得狠了,粗话都出来了。
“我只是……”他有些胆怯地去瞥喻衍,生怕再说错话被喻衍打,“只是感觉你穿这个太好看了。”因为好看所以怀疑卫展是女扮男装,鬼使神差地就去摸他的胸确认。
“哦?”喻衍笑了,因为他这句话气一瞬间就消了大半。他喜欢别人夸他好看,褚黎这句话真是说到他心坎里了,以褚黎的这种性格是不会撒谎,他既然说好看那就是真好看了。
“你不会因为太好看把我当做女人了吧?”
褚黎点头。
虽然感觉不对劲,但既然真心夸他好看就算了,他笑吟吟地看着褚黎,“其实啊,这个世上好看的不只有女人,好看的男人也多了去了。”
褚黎认真地点点头,“知道了。”他以前不知道,现在是知道了,因为真正见到了好看的男人。
卫展的衣服大都是素色,穿在身上让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脸上,气质不凡,风骨傲人,如冬日雪地里还未绽放的白梅,不可亵玩。
现在身着血红嫁衣的他给了别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犹如吸尽了世间的颜色,白梅变成了怒放的血梅,美得摄人心魄。
守在门外的褚黎听到声音后到厨房又提了一桶热水上来。
一桶热水倒进去有些凉意的水又热了起来。
“真舒服啊。”
热水浸透着每一寸皮肤,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被打开了,喻衍舒服地忍不住轻吟出声。他的双臂搭在木桶上,身体放松,闭目养神,品味着唇齿间酒的余韵,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舒服地泡过澡了。
他抬眼瞥向外面,褚黎倒完水竟又去守在门口了,映在窗户上的身体笔直挺拔,如松如柏。
“哎,我说,你身上一股馊臭味,也去洗洗吧。”隔着一扇门喻衍冲着他喊道。
褚黎没有反应。
“你自己就不嫌熏吗?”这个味道实在熏的很,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了。现在褚黎与他隔着一扇门他都能闻到褚黎身上的那股馊臭味了,而褚黎本人像是失去嗅觉一样,完全没有反应。
“不洗澡别人一闻就知道你去过土屯子了。”
“真不洗吗?”
“我不会逃走的,我要查山神的事情肯定要在山镇的,就算跑也跑不出去山镇。”
“难道你还在生气我笑你胆小的事?”
也不知道哪句话说动了褚黎,在门口的身体终于动了一下,“你别想逃走。”说完总算不守在门口了。
喻衍松了一口气,他总算可以出来了。
昏暗的灯光中,喻衍缓缓从浴桶中站起,他的长发乌黑,毫无规则地散落在肩头,又从肩头垂到水面,直至没入水下。
喻衍的皮肤太白了,但不是惨白,而是带着光泽的白,如冷玉一般。
水珠落在地上,从浴桶边一直延伸到床头。
喻衍拿了新衣披在身上,打开窗户往外看去,褚黎竟然光着膀子在井边,正拿着刚刚打上来的水一桶桶地往身上浇。这个季节竟然这样洗澡,真是仗着年轻天不怕地不怕。
“哎!”
喻衍叫了一声引起褚黎的注意,“不要仗着年轻不爱惜身体。”
冷水一寸寸地漫过褚黎古铜色的皮肤,然后哗地落在地上,砸湿了一片,年轻的身体真的充满了诱惑力。
褚黎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在看到喻衍的那一瞬间眼底泛起异色。
认识喻衍的这些天,他是第一次看到喻衍这个模样,轻佻依旧是轻佻的,但让人移不开眼也是真的。
全湿的头发软塌塌地贴在衣服上,把全白的衣浸湿了一片,偶有一绺头发从肩头滑落,垂在脸颊边,衬的脸白如玉。
他带着隐隐的笑意,嘴角微翘,像是在嘲笑自己。
褚黎的眼力是极好的,即使两人相距的足够远,即使喻衍是从二楼探出头来,他仍然看出了喻衍只披了一件外衣。
褚黎的眼睛粘在喻衍露出一边的锁骨上,喻衍比他想象的还要瘦一些,眼睛看上去和用手摸上去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他的喉咙滚动,“你里面没穿衣服。”
喻衍脸色突变,眯起眼睛,拿起窗边的酒杯倏地砸向褚黎。
这一下速度极快,褚黎毫无防备,被砸了一个正着。
相撞的瞬间,陶瓷的杯子在褚黎额头碎裂,碎片四散,不知道碎了不知道多少片,但褚黎却像没事人一样,额头没有留下任何伤口。
待褚黎反应过来,喻衍已经关上窗户不见影子了。
客栈房间内。
喻衍坐在床边,镜子里映照出他的脸,看到这张脸他的心才放到肚子里。
刚刚褚黎的反应他还以为自己没有易容。
仔细听来褚黎还在后院里洗澡,一桶桶的水浇在身上,哗啦啦的的声音不断。
用内力烘干头发,喻衍换了一身纯白的衣服,然后又到褚黎房间里扒拉出来他的行李。
到了后院,喻衍把扒拉出来的衣服递给褚黎,“换身衣服。”
褚黎上半身光|裸着,下半身自己穿了一条单薄的裤子,喻衍在翻他行李的时候也没见到厚衣服。
“穿这么薄不冷吗?”
褚黎停止了往自己身上浇水,接过衣服,“不冷。我天生火体质,冰天雪地里不穿衣服也不冷。”
喻衍露出羡慕的表情,他最怕冷。
边疆的天气不是热的恨不得不穿衣服,就是冷的恨不得把所有衣服都穿身上。
热的时候他能扛得住,冷的时候就难扛了,所以每到冰雪季节他都是身穿貂皮裹成粽子,再来一壶烈酒御寒。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怕了,这副身体冰雪不惧,现在没有丝毫的冷意。
喻衍的手指又长又细,且骨节分明,他形成了习惯所以指甲天天修,手漂亮的不像话。
在接过衣服的那一瞬间,褚黎的眼睛盯上了喻衍的手。
“你是习武之人,手为何比女人还要干净?”
喻衍笑眯眯的,“习武之人难免会受伤,尤其是手很容易受伤,而我有独家秘药,不管多大的伤,只要抹上去就不会留疤,还可以保养皮肤。”
他把手在褚黎面前晃了晃,“你看看,是不是一点儿伤都没有。我看你练剑练的手心都起茧子了,这个药正适合你,早晚抹一次,包你皮肤白嫩的跟我一样。”
他往褚黎耳边凑了凑,神秘地说,“我看你身上晒得这么黑,其实这个药还能抹身上,坚持抹上半年,皮肤光洁如玉,别提多漂亮了。”
褚黎竟然真的信了,拿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你这么白就是这么抹的?”
喻衍嘴角抽搐,“是的。”
“我不需要。”他摇头,“男儿就当如我这样,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一个故事,不可轻易消除。”
喻衍瞥了他一眼,“呵呵。”
第二天大清早,鸡一叫喻衍就起来了。
整个山镇都是静的,要在前几天外面已经热闹了起来,今日走到街上零零散散地看不到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