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伯父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三十多年了,对看人还是有一些心得的,繁星侄女很优秀,可凭她一个女儿身,是无法在这豺狼当道的商场上生存下去的,那么她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开始我以为她是借助了祥生老哥过去在法捕房的关系,后来我调查之后,才发现,祥生老哥虽然也做到了探长,但他是没有这个能力给她提供这个强而有力的保护伞的。”奚鸿伟道。
“我是分身乏术,没有办法,才让梅梅抛头露面的。”陆希言点了点头,承认,他是孟繁星的男人,丈夫是妻子的靠山,天经地义的,有什么好怀疑的。
“那也要有一个能干的女人才行。”
“是的,新社会讲究男女平等,我觉得这是时代的一种进步,女性在很多工作上可以比男性做的更加出色,就比如您的纱厂内,女工要多于男工吧?”
“是的,不过男耕女织,这也是我们的一贯的传统。”
“这恰恰也说明了男女是一种平等的关系,如果没有女人织布,制成衣裳,我们男人岂不要衣不遮体?”陆希言道,“而没有男人有力量,可以耕地,可以伐木,垒房子,打造家具,让女人有遮风挡雨之所,两者其实是相辅相成,没有谁高谁低之分。”
“希言贤侄,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够明白的。”奚鸿伟微微一叹道。
“奚伯父是担心有一天我会被繁星比下去吗?”陆希言哈哈一笑。
“不,虽然我们接受了自由和平等,可这个世界,想要达到真正的自由和平等,起码两百年内不会实现,这是个强权即公理的世界。”奚鸿伟道。
“伯父这话说的有点儿意思,有时间的话,我真想跟伯父您坐下来好好聊聊。”陆希言呵呵一笑。
他能听出来,奚鸿伟是想告诉他一些什么,但是却不知道如何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
“上海的局势还会进一步恶化,如果哪一天你们要到了必须要离开的时候,就来美国吧。”奚鸿伟叹息一声。
“好。”陆希言微微一点头。
“希言贤侄,这一次多谢你了。”奚鸿伟郑重的道。
“您客气了,您那三百万法币,我会尽快给您兑换成美元,给您汇过去的。”陆希言道。
“有劳了。”奚鸿伟点了点头,他们走的匆忙,还有不少资产,比如房产和地产以及古董字画之类的都没来得及处理。
而这些东西,他都委托了孟繁星帮忙处理。有的变卖,有的留给女儿和女婿,还有的需要打包装运去美国。
他们夫妇俩其实什么都没带,只身前往美国投靠儿子了,而且,他们也没有告诉在美国儿子。
就怕被日本人知道她们去了美国。
“繁星她……”
“什么?”
“没什么,你们在上海多保重,一切小小为上。”奚鸿伟略显惆怅的一声。
“放心,我们会的。”陆希言道,“明天晚上,浩子和闫磊会送你们上船,我和繁星就不去了,你们一路平安。”
“会的。”
……
送走奚鸿伟夫妇,奚梦瑶也跟着一块儿回去了,明天她们是一起离开,这一次分开,什么时候能想见,谁都说不清楚。
这种生离死别亲人来说,是最为痛苦的。
没办法,如果有可能,谁愿意背井离乡,去一个陌生的国度生活。
费恩一家已经抵达香港,在楚泽的安排下改名换姓,暂时已经没有危险,至于下一步去哪儿。
那就要看费恩自己的选择了,当然他也通知了在香港的老李,不过得到的消息是老李不在香港,具体跟他们联络的是另外一名同志。
之前陆希言就有一份电报过来,强调费恩人才难得,让组织想办法一定要将人留下来,哪怕就是动用非常手段。
陆希言其实在上海是有打算接触的,但后来他选择放弃了,一来这样风险比较大,二来,时间太紧了。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费恩转移,多待一天就增加一份危险。
费恩一家是打算移民美国的,怎么才能让她们主动留下来,这可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面对陆希言这种“甩锅”的行为,“八办”香港办事处也是无语了。
这事儿张贯一处理不了,给去了重庆的老李拍电报。
老李接到电报也是头大。
这事儿怎么弄?
本来这一次来重庆就是为了陆希言提的那个建议来的,顺带汇报一下工作,主要的就是关于“藏锋”小组这条情报线。
首长对于“藏锋”小组做出的贡献予以极大的肯定,并且还要求他对“判官”同志制定更为详细的保护措施。
这可倒好,想法是一个接一个,他就不知道自己太能折腾吗?
“……对于敌占区潜伏同志的工作,我们需要在政策和原则上予以监督和把关,但是,由于工作的特殊性,我们的地下党员同志不可能每一件事都请示汇报才能开展工作,这就如同我们的前线的指战员,事事请示汇报,还怎么打仗?”
“要信任我们的同志,在不违反地下工作的原则的情况下,充分给予他们自主的权力,让他们放手大胆的去干……”
老李在重庆待不下去了,决定跟马上返回香港,那边的工作更需要他。
……
“安子哥,奚伯父一家后天晚上搭乘一家法国轮船去香港,然后在香港搭乘飞机前往印度德里,然后再前往伦敦。”晚上,孟繁星道,“船票和飞机票都已经买好了。”
“梦瑶也跟着去伦敦吗?”
“梦瑶留在香港,在香港蒙安公司办事处工作。”孟繁星道。
“嗯,这个安排好。”陆希言点了点头,“临别之前,咱们两家人吃个饭吧?”
“好,安排在哪儿?”
“家里吧,家里安全。”陆希言想了想道,“让小何多做几个拿手菜,爸不是还藏了一坛女儿红嘛,取来。”
“那可是爸留着给我出嫁的时候喝的?”
“都这个时候,还说这个,浩子这会儿应该最难过了,刚确定关系,这就要分开。”陆希言道。
“希望小浩能明白我们这么做的苦心。”
“他会明白的,这就是国破家亡的滋味儿,如果我们不抗争,随波逐流的话,像这样的悲剧会越来越多。”陆希言道。
……
第二天傍晚,天擦黑,天空中飘起小雨,随后,又下起了小雪。
陆希言从医院下班,顺路去接了孟繁星,孟浩则开车去接奚鸿伟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