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上午十点,大世界游乐场,她会出现在那里,为了不大打草惊蛇,军师的人只会在外围布控,不跟目标发生任何接触,所有事情全靠你了。”
“大世界游乐场那么大,我怎么知道她们会在什么地方接头?”孟繁星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你随机应变吧。”
“好吧。”
如果从家里一直出来就跟踪的话,很容易会被对方察觉,一旦被发现有人跟踪,那韩彩英很可能会直接取消这一次接头。
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而韩彩英和那个说日语的人也没有说在大世界游乐场的什么地方,大世界游乐场那么大,游客又多,怎么能知道他们会在什么地方碰面呢?
“睡吧,明天让阿香留在学校,让小乐帮你,她有这方面的经验。”陆希言道。
孟繁星点了点头。
熄灯,躺下来,陆希言还是有些睡不着,他倒不担心明天孟繁星,而是那位新四军首长的病情。
这事儿,他又不能找别人商议,不过,等病人到了医院,倒是可以请盛熙元他们这些专家教授帮忙一起会诊。
而现在,他只能一个人做出判断,一旦给出错误的意见,那一路上折腾都是小事儿,人来了,若是治不了,那不是让人高兴而来,失望而归吗?
这很难,因为他没有见到病人本人,仅凭检查报告,而且最短的还是半年前的,这就很难客观的做出判断了。
睡不着,自然就要翻动身子了,这一翻动,孟繁星也睁开眼了:“怎么,睡不着,是在担心我?”
“嗯,有点儿。”陆希言隐隐的感觉自己有一种负罪感,有些违心的答应一声。
“别担心了,这在过去三年,不过是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这点儿小事儿,我应付的过来的。”孟繁星柔声道。
陆希言伸手手臂,轻轻的将妻子揽入怀中,感受着妻子身上传过来的体温,心情不由的定下不少。
“梅梅,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也许可能会走另外一条路。”陆希言悠悠的一声。
“安子哥,你后悔了吗?”孟繁星睫毛轻微的抖动了一下,似有些不安的问了一声,她很久没有叫“安子哥”了。
“不,我不后悔,是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即便我离开中国,去了国外,可我依然是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这是我没办法改变的,这种天然的种族歧视是不会因为一句平等而消除的,只有我们的自己国家强大,民族富强,我们这些人走出去才能有尊严,才能获得尊重,否则屈辱的活着,我宁愿不要。”陆希言郑重的说道。
这是他的心声,在法国,他虽然有本事,有能力,可除了少数不带有色眼镜儿的人之外,大多数人都是歧视他这样的来中国的留学生的,即便是凭着自己的努力留下来的,也都很难融入到那个生活圈子去。
他在巴黎的时候,朋友很少,蒙特这种出身低微不高的反而能成为他的朋友,那些上流们是不屑于跟他打交道的,更多的是看在他是丹尼尔教授的学生的份上。
他也想过融入,甚至谈过当地的女朋友,但最终都以分手结束,文化和价值观不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很难走到一起的。
他是个外柔内刚的,不愿意讲究,更不愿意去为了迎合而改变自己,这也是他宁愿留在上海开一个小诊所谋生,也不愿意再回法国的原因。
其实以他的水平,博士学位就是一张证明而已,有没有,这张纸,都对他未来没有多大的影响。
而后来他接触了共产主义和共产党的主张后,很快就被吸引了,这才是拯救当今中国的正确的主义和道路,虽然接触的共产党人不多,但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力量感染者自己,朝气而富有活力,有胸怀有担当,远见卓识,与之对应的军统方面,则更像是一个腐朽的官僚机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难以形成合力。
这么一对比,选择谁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其实孟繁星有些话很想问,但是话到了嘴边,又缩回去了,她内心也是有些犹豫的,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变的,变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陆希言的请求,这一次她是第一次向上级做了汇报,上级的指示居然是:同意,按照她对地下工作的原则的了解,上级应该不会同意的,而且她也做好了私下里行动的准备。(看到这里,肯定会有读者觉得孟繁星不是一个合格的地下工作者,万一上级不同意,也要行动,这种视工作原则规矩不管的人如何能完成上级交代的重要任务,不配做一个情报人员,其实,在我理解,情报人员也是人,也有感情,也会犯错,这都是人之常情。)
陆希言当然知道孟繁星向上级请示了,这个批示还是他批复的,孟繁星这一条线上的关系正式的接入了“藏锋”小组。
算起来,孟繁星不但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下级和战友,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
“藏锋”小组是直属南方局的战略情报行动小组,上海这边陆希言担任小组组长,胡蕴之是总交通,香港那边老猫是直接负责人,主要是传达中央和南方局的指示精神。
而且“藏锋”小组已经被中央列为绝密级别情报单位,在中央已经挂了号了。
自从捅破那层关系后,两人的关系就进入了一种新的阶段,越发的有一种依赖的感觉,每当烦躁或者情绪不佳的时候,只要有对方在身边,都能瞬间安静下来。
这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相拥而眠,这不是每一对平凡夫妻最想要的生活吗?
……
早上起来,老马就拿着一把笤帚在花园的石道上等着呢,经过了一夜的思考,他的得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老马,这位首长同志的情况比较复杂,他的身体情况如何,能不能承受长途跋涉之苦?”陆希言也得了解一下,如果病人身体情况不允许,让人家大老远的来一趟干什么?
还不如现在不折腾呢。
“不犯病的情况下还好,平时身体还算不错。”老马点了点头。
“如果要取心脏的那块弹片,我有五六分的把握,但如果是开颅手术,这就很难说了,这样高难度的手术,只怕在广慈医院一年也做不了三四例。”陆希言道,在广慈医院,他不是脑外科的唯一大夫,但是能做开颅手术的医生太少了,整个上海估计能找出来三个来就算了不起了。
“取出弹片能有效的减轻痛苦吗?”
“不好说,即便是取出了弹片,还得看后期恢复的情况。”陆希言道,“没有哪个医生敢保证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