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这雪而死,还是因为击打而死,陆久觉得很可能是因为最后一个答案。
他太老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等他的主人、亲人、兄弟……那个对他而言是全世界的人。
他靠着这么一口气撑下来,还好,他等到了。
陆久是个无法对他人的痛楚、乃至自身的痛楚感同身受的人。
但她看着老人抱着黄狗沉默的身影,有一种熟悉而陌生的酸涩,但这种感情又很快散去,她的心中重新变得宁静如枯井,任何事物都无法动摇。
他一直在等他,至死方休。
这对他而言就是全部的意义了。
是“他”而不是“它”,陆久对文字的用法偶尔会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对她自己而言,这是正确的。
陆久抬起手,轻轻的放在大黄头顶,她从没有理过这条狗,更没有碰过他,她第一次抚摸过老狗的额头,指尖从他的双眼中间落到鼻梁上,最后从鼻尖离开。
永别了。
她在心里说。
老狗已经失了热气,他的日子并不算好,皮毛因营养不良干枯而蓬乱,体味很重,指尖浸润上雪花的冷,停留不散。
陆久的视线再次落到老人的脸上,她知道自己已经可以离开了。
他现在像个活死人,心已死,还在的只是驱壳,就和之前的将军一样。
她跟老人的感情并不深,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他和鹿眠野的关系也没那么深刻,时间太过短暂,没有回忆就没有感情。
人总归是要为什么而活着的,将军也好,他也好,凡人也好,修士也好,仙人也好。
最单纯的为活着而活着,只存在于诞生之初什么都不懂的时候。
陆久将老人带到大门前,让他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然后在里面将大门仔细的锁好,翻墙跳出门口。
老人失去焦点的目光渐渐汇聚在面前的尸体上,凝结成仇恨,最后释然,他将怀里的狗抱得更紧了些。
她走到如同失了魂似的老人面前,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王老爷子,我走了。”
“你也快离开这儿。”
陆久回到她藏着鹿眠野的小屋里,此时天色已暗,残阳如血,他闻到了陆久身上的血腥味,孩子对这些尚且没有概念,他依旧对着陆久伸出手要抱抱,然后又一次被拒绝。
她并不想带着羊,羊的腿伤还没好,并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只是天气寒冷才撑着没有恶化感染,她买羊的目的也只有渡过鹿眠野只会喝奶的阶段,现在这只羊已经没有用了。
“我打算把它重新卖给客栈。”要是时间比较充裕,她更想把这只羊做成烟熏羊肉,可惜她现在马上得走,如果不趁机走出比较远的距离,发现出了这么大人命官司的官府在这雪灾的前提下一定不介意顺手查一下凶手:“你想带着它吗?”
鹿眠野听懂了她的意思,他会的词不多,第一个学会的就是羊,此时他摇着头,跟拨浪鼓似的,似乎不快不足以证明他的决心:“羊羊,我要,羊羊。”
“鹿眠野。”陆久蹲下来,她对身高不如她的人一贯如此,总是会让他们跟自己平视,鹿眠野没有小名,陆久也从没给他起过:“人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这之后,它是死是活,我都不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