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说的是上次他和蒋氏钱氏前来送银子,一脚踹飞院门的事情。但林觉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件事山。
“你已经修了门,担了一个月的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刚才说新上任的赵管家?那是谁?”
“赵连城啊。还能是谁?”焦大忙道。
林觉哦了一声,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这赵连城也是宅中的管事,他是黄长青的二女婿,曾是林家的一名仆役,不知怎地勾搭上了黄长青的女儿,最终成功变身上位。黄长青的大管家职位被剥夺,他的女婿倒是上位了,这基本山也就是换汤不换药的事情了。赵连城怕只是个傀儡罢了,黄长青依旧可以幕后遥控掌握。
不过林觉心里也明白,以黄长青在宅中的地位,单单靠着望月楼发生的这件事,恐还难撼动他在林家的地位。虽挨了打夺了职,但其实影响力还在。昨晚长房林柯等人兴师动众的前来找自己麻烦,便是替黄长青来找场子报复来了。黄长青不仅在林伯庸身边颇有影响,他和长房的关系也由此可见一斑。此人还是很有些手段的。至于林家昨日被张通判狠狠敲诈了一笔的事情,这笔账怕是还是被算在了自己的身上。
“焦大,我可以让你替我赶车,但有句话我必须说在头里。我这里不喜欢多嘴多舌搬弄是非之人,你若是犯了我的规矩,我这里的惩罚可是比家法都严厉。你需得牢记我的话。”
林觉当然不会问出一些不该问的话来,他怎能不怀疑这是他们将焦大安插在自己身边作为眼线。这可比派人盯梢跟踪要光明正大的多了。焦大跟在自己身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光明正大的探听了去,然后禀报给那些想知道的人。自己岂非行动更加的不自由。所以林觉的话语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焦大神色略显慌张,连声道:“小公子放心,小人的嘴巴严的很,不该说的绝对不会说,不该问的绝对不会问。小公子若是不信,我可对天发誓。”
林觉摆手道:“罢了,发誓是最靠不住的,我也不要你发誓赌咒,一切都需行动来证明,用行为来说话。时间不早了,上车赶路吧。”
焦大连声答应,转身爬上车辕,林觉和林虎上了车,焦大赶着骡车沿着车道出宅而去。
午后时分,林觉出门去了西南角清波门内。清波门是一道水门,面对的便是钱塘大江。这里并不繁华,杭州有句古话叫做‘清波门外柴担儿’,那意思便是,这清波水门外进出的都是从南山凤凰岭万松岭等处砍伐柴薪的樵夫和贫苦百姓。
每天一大早,一船船的柴草,绵延里许的柴担儿从清波门进城,进入城门内的柴薪市场,然后从此处发往全城,供应这一座巨大城池的百万百姓使用。虽然大周朝已经有了石炭炭饼这些可以生火燃烧之物。但石炭价格相对昂贵,普通百姓之家收入有限,故而并不普及。
有心人算过一笔账,一捆柴禾价值五十文,节省些可以烧个三天,不是冬天的话一天只需十几文的柴禾钱。但若是用石炭的话,三天时间起码要十五个炭饼,一个炭饼便是十文钱,十五个便是一百五十文,多花了三倍的钱。显然,柴薪还是百姓们的首选。
午后之时,位于清波门内长桥之侧的巨大柴薪场地之中已经显得空落落的。清晨时满满当当的柴禾堆满的情形已经不见了,只有几小堆柴禾堆在场地一角。十几名樵夫站在简易的遮阳草棚下用草帽扇着风,一边聊天一边焦急的等待顾客。林觉快步走过场地大门,走向柴薪集市隔壁的一座普通的院子。那小院有些破落,但显然最近经过休憩,院子里没有人,但从正屋虚掩的门扇之后,有丝竹之声正幽幽的传出来。
林觉进了院子,耳听得屋子里传来女子的唱曲声,林觉驻足侧耳细听,但听那声音婉转如水,恹恹唱道:“……华筵开处春无限,欢声四溢酒尽酣。似水流年不嗟叹,姊妹当羡并蒂莲……”
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女扮男声唱道:“你看她……浑身雅艳,遍体娇香,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樱桃,何减白家樊素。可怜一片无瑕玉,误落风尘花柳中。”
林觉脸上露出微笑来,走到廊下推门而入。屋子里一群人正自歌舞,见有人进来,顿时戛然而止。当看清了是林觉到来之后,一身彩衣浓妆满头耀眼装扮的谢莺莺欣喜的上前行礼。
“林公子来啦。奴家正和姐妹们排演呢。”
一群女子也纷纷上前莺莺沥沥的行礼问好。林觉团团还礼,笑道:“我在外边都听了一小会了,若我没听错的话,这是第二场吧,两情相悦定终身是么?”
谢莺莺忙点头道:“正是那一场,林公子自己写的剧本,自然是一听便明了。但不知林公子觉得如何?”
林觉想了想道:“我说句实话,还有较大改进。这和我心中的感觉还相差不少。还有,恕我直言,从你的妆容衣饰上来看,你对杜十娘这个人物的理解还不深。浓妆艳抹的不是杜十娘,你这样引起不了观者的同情。我要你将杜十娘演绎成一个让人怜爱的才女形象,而非是这般脂粉俗气。光是妆容形象上,便需下改进。唱腔山更是要改进。”
众女子没想到得到的是林觉这番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指谪,均有些尴尬。但谢莺莺却无丝毫愠怒之意,反而诚恳的道:“林公子所言甚是,奴家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一时不知症结在何处。公子这么一说,奴家顿时便有所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