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点点头,郑喜抓起一盏灯笼当先走了进去。林觉紧紧跟上。身后,哐当一声木门关上,传来锁链锁门的声音。林觉惊愕转头,身边的郑喜道:“林大人莫担心,这是规矩。”
林觉笑着道了声无妨,两人打着灯笼缓缓往前走去。
里边黑漆漆的,但其实是林觉的眼睛没有适应这里的黑暗。适应了之后,才发现其实这里边还是有灯光的。中间的廊柱上点着油灯,只是火焰甚是黯淡,故而光线黯淡,目不视物。
几道墙壁将监舍分为几个区域,前方的监舍是粗大的圆木柱割开的相对简单的监牢。灯光所及之处可一目了然看得见里边的情形。林觉提着灯笼从走道中间走过的时候,只见两旁牢房之中十几双眼睛从木柱的间隙狼一般的看着自己。有人发出大笑之声,有人开始恶狠狠的咒骂,有人隔着栅栏朝林觉两人吐吐沫。
一道牢房之中有人往林觉身上砸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林觉侧身躲过,那黑乎乎的东西啪的一声落在林觉脚旁,林觉举着灯笼一照,顿时差点吐出来。那是一只死老鼠,身上爬满了蛆虫。
见林觉受惊,栅栏里传来刺耳的大笑之声,宛如鬼哭狼嚎一般。
“混账东西,皮痒了么?”郑喜怒骂说冲过去,解下腰间皮鞭没头没脑的抽打过去,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惨叫声。
郑喜的皮鞭细长,可从栅栏中抽打进去,而且长度可及里边的所有角落,无从可躲。这正是他们自创的一种鞭打工具,无需将犯人拉出来,隔着栅栏便可鞭打。
“不要打了,莫要跟他们计较,一只死老鼠而已。”林觉忙叫道。
郑喜骂骂咧咧的走回来,口中道:“这帮家伙都是疯子,进了这里边可由不得他们在外边那么风光,管他们是什么人?不听话便是要教训。”
林觉紧皱眉头不语,快步前行。心中想道:这御史台的大狱是专门关押官吏的,条件都是这般的恶劣,可见审刑院那种面对平民百姓的监狱是何等的糟糕了。这里的情形如此恶劣,林伯年如何能忍受?他可是锦衣玉食享受惯了的人。这种环境就算自己怕也难以忍受多久,更何况是那些官员们。难怪人说进了大狱生不如死,天天被关在这样的地方,那还真的不如一死了之。这环境就会让你不想再活下去。怪倒是说御史台大牢中动不动便有人自杀,怕也是这环境使然。
监舍几处区域分天地人三部分,天字号监舍也是重大犯人的关押之处,说白了便是官职高的官员关押的地方。到了天字号号舍区域,林觉稍微觉得宽慰了些,因为正如林觉所想,似林伯年这等品级的官员,朝廷不至于丝毫的不尊重他。这天字号监舍果然都是一个个独立的房舍,看起来条件也好了不少。
郑喜轻车熟路的走到天字第六号牢房之前,看了看门上的字,点头道:“就是这里了,林大人,您请自便。我去那边呆着去。不过按照规矩,探监时间最多一炷香时间,到了一炷香时间咱们就得出去,您可莫让小的难做。”
林觉拱手点头道:“放心,有劳了。请开门便是。”
郑喜将灯笼递给林觉,伸手掏出出钥匙来打开了门上的锁,手扶腰间刀柄做出防御姿态,伸手轻轻推开了门。林觉点点头,迈步进去。郑喜哐当带上门,上了锁。脚步沙沙远去,郑喜倒也识相,主动离开,走到隔墙尽头通风处等着。
林觉举起灯笼眯眼打量牢房中的情形,牢房中的摆设虽然简陋,但却还算干净。一张木床,一张凳子,墙角还有一个带着盖子的木桶,想必那是用来出恭方便的便桶。小小斗室方圆不足十步,逼仄闷热,蚊虫飞舞的嗡嗡叫的声音在耳边环绕着。林觉只站了片刻,身上便汗水淋漓。
但林觉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屋子里居然空无一人,床也是空的。林伯年似乎并不在里边。一惊之下林觉还以为自己是上了当,被人诓进了牢房里关了起来了,但很快林觉便暗骂自己多心了,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二伯,二伯,你在么?我是林觉啊。”林觉轻声叫道。
“林觉?”一个声音在木床下方响起。
林觉快步走去,连声道:“是我,二伯,我是林觉。”
木床下方狭小的空间里,林伯年一张满是恐惧和灰尘的脸露了出来。适才林觉根本没注意到那床下居然还能藏人,因为太矮了,林伯年也不知道怎么将他略显丰腴的身子藏进去的。
“二伯,您怎么到床底下去了?快出来。”林觉将灯笼插在墙上的灯孔里,转头来搀扶林伯年。硬生生将林伯年拔萝卜一般的拔了出来。
“哎呀呀,林觉,你可来了?呜呜呜,二伯要完了,二伯要完了啊。你赶紧想想办法救救二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啊。”林伯年一把抓住林觉的胳膊,整个人都靠林觉的身子支撑着,放声哭了起来。
林觉忙道:“二伯不要这样,这里是大狱啊,不要这样,周围都是人呢。”
“哦哦哦。”林伯年忙压低声音。但外边还是传来郑喜不满的声音:“林大人,你们不要动静这么大好不好?你们这样我很难做的。”
“抱歉抱歉,再不会了,郑喜兄弟,还请担待。”林觉忙道。
“还请小声些,吵得几处牢房里都闹起来了。”郑喜嘀咕着,脚步远去。
林觉吁了口气,将林伯年扶着坐在床上。林伯年紧紧攥着林觉的手,生恐林觉跑了似的。
林觉低声安慰了几句,沉声问道:“二伯,到底怎么回事?事情怎地便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