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后边浇花呢,娘说你来了,我便来瞧瞧。”方浣秋对着林觉甜甜的笑。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聊着天,把个正在发怒的方敦孺晾在那里,手还指着林觉,脸上还挂着怒气,场面一度尴尬。
“恩赫!”方敦孺大声的咳嗽了一声。
林觉惊醒过来,忙收起笑容垂手而立。方浣秋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嗔道:“怎么了啊?爹爹怎么板着脸啊?严叔叔,这是怎么了?”
严正肃尴尬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你爹爹正在跟林觉说话呢,被你打断了。侄女儿也坐着歇歇,说说话儿。”
方浣秋点头,搬了椅子挨着林觉坐下,忽然看见方敦孺严厉的目光,又忙将椅子移开数尺,在侧首坐下了。
女儿在侧,方敦孺也不好再发怒了,只捧了茶一声不吭的一口一口喝着茶水。院子里忽然静了下来。
远处,街市上的喧闹声远远的传来,傍晚时分因为太阳落山气温下降之后,反倒是街市上最热闹的一段时间,所以依旧嘈杂喧嚷。树梢上蝉鸣黯哑,甚是惹人厌烦。晚风吹来,树叶哗啦啦作响,几片焦枯的叶子旋转而下,慢慢的在空中荡漾。
“林觉啊,你莫怪你先生。你可知道敦孺兄对你可是寄予厚望的。敦孺兄曾经立誓不再收学生的,但他却打破誓言收了你为关门弟子,他自然是希望你能有一番作为。有些事确实也是无奈,你知道我们是怎样的人,你也应该明白我们做事只是就事论事,并非刻意让你难为。你是明理之人,当清楚这一点才是。”严正肃打破沉默缓缓说道。
林觉点头道:“严大人,我明白的。我也理解。我从未因为那件事怨恨过先生和你,林觉是那么不懂道理的人么?”
“你当然不是。你倘若是这样的糊涂人,当初敦孺兄又怎肯收你为学生。说起来,老夫很是好奇,敦孺兄,当初你怎么就收了林觉为学生的呢?我倒很想知道。”严正肃刻意的说些话来,打破师徒之间的尴尬,借以前之事来拉近师徒之间的距离。
还别说,提及林觉拜师的事情来,方敦孺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神情也柔和了不少。
“那有什么好说的?都过去的事情了,老夫也已经不太记得了。”方敦孺淡淡道。
林觉笑道:“学生倒是记得很清楚,一点也没有忘。”
严正肃进一步的缓和师徒二人之间的紧张气氛,笑着道:“那你说来听听?老夫对此颇有些好奇。敦孺兄忽然收了个学生,老夫当时也是很诧异的。问他时,只说机缘到了。我却想知道是怎么收的。”
林觉看了看方敦孺,方敦孺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眼睛看着别处的花木,似乎并无反对之意。
林觉一愣,立刻意识到这可不是一般的家常宴席。很长一段时间方敦孺都没有带信让自己去他家中了。因为浣秋的事情,自己也做了保证不能常去,所以近一个多月,林觉只去了一回,却也只是匆匆而去,不久便告辞离开。因为那感觉太奇怪了。不管林觉怎么努力像以前一样的说话行动,但总是感觉有些隔阂。方敦孺不怎么搭理自己,师母虽然和以前差不多,但言语客气了许多。在方家,也不敢跟浣秋多说话。所以气氛尴尬无趣,也只得提前离开。
不过林觉和方浣秋见面次数可不少,两人自有约定见面的方式。浣秋可以溜出来,林觉也带着她在京城的名胜之处逛了好几回。虽然有些偷偷摸摸的,但却也慰藉了相思之苦。只是谈及将来的事情时,浣秋不免唉声叹气,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只能等待机会了。
今日上午,自己刚刚拒绝了严正肃的调动任职之命,今晚方先生便请自己去家宴,显然二者是有联系的。林觉想,或许今晚等待着自己的又是一顿严厉的训斥了。
无论如何,师母亲自来请,自己是不可能推辞的。今晚就算是明知要去挨骂,却也只能去了。况且林觉也想好了,自己也不能就这么什么都不管,有些话总是要跟严正肃和方敦孺说的。他们听不听是他们的事情,自己身为晚辈,倘若视而不见,那便是有失本分了。
当下林觉回后宅跟郭采薇绿舞她们打了招呼,出来命人备马车和方师母一起去榆林巷方家。
夕阳西下时,到了方家小院中。院子里的青砖地上刚刚打扫过,洒了清水。空气中弥漫着水压尘土的奇怪香味。一张小桌摆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方敦孺和严正肃一身便装,正坐在小桌旁喝茶说话了。
月余未见,方敦孺和严正肃都明显的黑瘦了许多。特别是方敦孺,人原本是高大丰腴的,现在却明显干瘪了许多。头发胡子愈发的花白,眼窝深陷,眼睛里满是血丝。清隽的外表也显得有些邋遢了。
“学生林觉见过先生,见过严大人。”林觉快步上前给两人行礼。
方敦孺和严正肃站起身来,严正肃呵呵笑着还礼道:“有礼有礼。”
方敦孺虽然没有表现出热情的样子,但看得出来他还是很高兴的,眼神柔和,语气也很亲切。
“来了啊,坐吧。”
林觉道谢落座,方师母笑道:“你们先坐着说话,我去厨下烧菜。”
林觉起身道:“师母要帮忙么?”
方师母嗔道:“要你帮什么忙?这不是惹人笑话。有浣秋呢。”
林觉听到浣秋的名字,忙朝屋子里瞟了一眼,却没看见浣秋的影子。这段时间虽然和浣秋见了几面,但也都是偷偷摸摸的。林觉还是挺想她的。有心想进屋去找浣秋,眼下这场合却又不能离开,只得收回目光。
“林觉啊,这段时间可好?都在忙什么呢?”严正肃笑着问道。
“在下能忙什么?不过每日在公房罢了。我们那里也没什么大事可做,清闲的很。”林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