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体会真正的销魂滋味

在看桌上只是白粥和馒头,他连筷子都不抬,双目满是阴霾,浑身散发这杀气,好似要把这家小小的客栈放火烧了。

“表哥,出门在外,你可得改改这矜贵的少爷脾气。”她咬了一口松软的馒头,含糊不清地说。“又不是在家,还想吃山珍海味啊。”

龙厉哼笑一声,她倒是不挑食,清粥小菜也能吃得香,更是看的他很不愉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臂,沉着脸回了楼上的屋子。

把她往里头一推,她心头一惊,不会是他吃不到合胃口的膳食,就想把她吃了吧?

刚踏入屋子,灵敏的鼻子就嗅闻到让人食指大动的味道,不知何时,圆桌上已经放置着七八道饭菜,从糕点到粥品,光看摆盘就是来自一流的大酒楼,更难能可贵的,这些东西居然还热着。

“你让暗卫跑腿外卖?”对他的穷奢极侈的追求,她除了目瞪口呆之外,就是无法认同。“大材小用。”

龙厉没说什么,直接坐了下来,身边的侍卫全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善于察言观色。跟了他这么多年,就算一个眼神,他们也能明白其中含义。

昨晚他嫌弃这里的破茶叶,赵武看在眼里,早上就来了这么一出,很符合他的喜好。

“不吃?”他挑了挑眉。

“不吃白不吃。”在这种偏远的小镇子,离最近的城池至少有半天的行程,不过那些轻功了得的暗卫胜过千里马,大费周章买来了,何必浪费。

龙厉薄唇一抿,装模做样的女人见多了,反而觉得秦长安这股子飒爽坦率,一点也不矫情,进退得体,难能可贵。

正在他维持着高贵皇族的吃相那一刻,秦长安毫不心虚地又说。“反正你平日里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我吃回来也是应该的。”

“本王跟你计较这些了吗?”他冷淡地问,心里又有些可气。这女人总是跟他算的这么清,一点也不可爱。

“我们在这里多呆两天,这里出了个花神,我想去瞧瞧。”她正色道。

“穷山恶水出刁民,那种鬼话你也信?”龙厉一脸的嗤之以鼻。

秦长安笑了笑,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眸子依旧清凉如水。“去不去随你。”

龙厉沉默了片刻,她的过分沉着,让他怀疑是否她对宰相上官德的狼子野心早已洞察入心。

不多久,两人骑马到了清台寺。

清幽古寺的后院,排队的人约莫有五六十个,个个一脸虔诚,犹如善男信女,屋子外还有专人看守,无法窥探里头的花神是何等尊容。

秦长安悠然地挥着画着山水的纸扇,宛若一个离家出走的富贵小公子,扇来徐徐凉风,很热情地跟排在自己身前的大娘套近乎。

“大娘,我是外地来的,这花神真有那么灵?”

“那当然啦,我们隔壁村的老孙头,本来病的连路都不能走,花神握住他的手,将他的病气吸收过来,老孙头现在都能下地干活了!”大娘故作神秘地说。

“花神一次性吸附了这么多病人的病气,怎么受得了?”她诧异地眨了眨眸子。

“花神是仙女下凡,菩萨心肠,她虽然身体虚弱,但还是坚持半年一次的看诊,每次回去就要大病一场,这世上哪里找得出像她那么大公无私的好人?”大娘说着说着,眼底闪动泪光,神情不似作假。

龙厉面无表情地听着她们交谈,等轮到这个大娘进门,他才把秦长安拉到自己胸前,俊长身子压下,在她耳畔低语。“这位花神像一个人。”

“像谁?”

“像你。”

这个花神形象的塑造,跟秦长安很是相似。

因为眉间的观音痣和超凡医术,秦长安这个“北漠观音”的美名,被传的北漠皆晓,妇孺皆知。同样的,这位花神号称是仙女转世,拥有神乎其神的医术,不就是另一个秦长安?

而且这个花神凭空出世的时间,推算一下也就一年半前,正是秦长安在皇城建立名气的时间,难道也是巧合?“那就更来对了,如果她真有传闻中的这么强倒好,如果没有……”秦长安眼底的笑沉下,嗓音一紧。“就不能让她打着旗号害人。”

天底下庸医那么多,技艺不精,那跟天赋有关,但没有金刚钻,还要揽瓷器活,再加上刻意愚民给人洗脑的罪名,那就不能原谅了。

“下一位。”大门打开,刚才那位大娘却没出来。

秦长安笑着问。“敢问大哥,大娘人呢?”

“看完病的人一律从后门走。”男人没什么耐心,但看两人衣料上乘,收敛了点不友善的口吻。“到你们了。”

当见到花神的时候,秦长安眼睛一亮,房内的桌上供奉着鲜花和佛像,而一个女子,正静静坐在蒲团上。

在这种地方见到美人,秦长安忍不住多瞧了对方两眼,连自己此刻是假扮的男子都抛之脑后了。

女子十八九岁,一袭白衣白裙,芙蓉脸,柳眉之下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眉眼之间透着一抹我见犹怜的柔弱,令人想疼惜呵护。

不只是姿色上等,更奇妙的是女子看人的眼神,过分通透,甚至带着一股子悲悯的味道。

秦长安轻轻咳了声,一下一下摇着手里的纸扇,笑着问。“久闻花神大名,但还不知道您的闺名,不知在下可有这个荣幸?”

龙厉淡淡看着,不知道这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女子笑不露齿,很有大家风范,但看向秦长安的眼神依旧过分平静。眼前的公子哥虽然面目俊俏,但个子略矮,一看就是个成熟的男人。

“我叫赵灵娃。”

秦长安目露兴味,不单是人美,连名字都这么特别,名副其实,看上去一身仙气,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若真要追究起来,这个赵灵娃身上凛然难犯的气质,比自己更高一截,好似一个看破红尘的俗家弟子。

她不得不怀疑,看上去不像是赵灵娃在刻意模仿追随她,而更像是她在东施效颦了。

{}无弹窗她大哥二哥都是单眼皮,人高马大,线条粗犷,唇略厚,虽称不上英俊,但全是给人安全感的类型。

虽然她知道,但一个外人对他们兄妹的长相评头论足,又是另一回事。

“你幸灾乐祸什么?!”附送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我这是高兴,你要是长的跟他们两个差不多,吃不下去啊。”他笑的恶劣,双臂一寸寸地收紧,将她圈住。

这是拐着弯嫌弃她兄长们的长相?!

见她脸色奇差无比,知道她最维护自己的家人,但当他知道真相后,再想想陆青铜对她的态度,连他都想为她抱不平。

“陆仲跟妻子梅滢十八岁定亲,二十岁成亲,他也是朝中少数只娶一个女人的官员。但梅滢体弱,据说在出嫁前就不被看好,但或许真是陆仲有一手,能让梅滢生下两个儿子。好景不长,数年后,梅滢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差,当陆青铜九岁的时候,他在外头一个小院子养了一个年轻的美貌女人。”

秦长安惊惧地回头。

“那个女人是陆仲的外室,但没人清楚她的籍贯家境,甚至多年邻居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有人依稀记得陆仲喊她小福。”他顿了顿,眸色深沉几许。“奇怪的是,有人见过她身怀六甲的模样,但一年后,那个院子就空了。”

她听着自己有些发颤的嗓音。“人还在这世上吗?”

“只要她还活着,在金雁王朝的地盘上,迟早能找到。”龙厉一贯的自信。

“我不明白,就算我娘是爹的外室,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果真是爹一点也不待见她,心里只有妻子梅滢?那又何必去招惹她的生母,要她生下孩子?

龙厉发现她的眼神有些放空,一个冲动,手指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秦长安闻言,眉头再度皱起来,好似被整个人丢入冰湖里,很是寒心。

三岁的孩子懂什么?又能做什么?

两岁开心智,三岁她懵懵懂懂地被喂药,怪不得……梅滢看她的眼神那么复杂,或许即便她再不想自己的丈夫去触碰另一个女人,但看到陆仲宁可冒着折损一条孩子的性命也非要把自己养成药人,只为了救梅滢,她也忍不住同情那个抱回来当作亲生的女儿吧。

“药人的体质,万中无一,就算我爹是太医令,也无法控制喂药的风险性。那么,先天条件一定要是最佳的——”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很浅很淡。“我的生母,很有可能在这方面得天独厚。”

龙厉的视线扫过她眼底一闪即逝的伤心,她再冷静,知道这样的身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他轻揉她的肩膀,黑眸阴婺起来。

枉费那个陆仲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娶了一个女人,只为了生下适合被他利用的孩子,对他妻子是痴情,可是对秦长安母女又是何等无情?

秦长安无言地陷入儿时回忆。

事实上,她爹从未对她疾言厉色过,连大声一点说话也不曾,二哥被爹训斥的次数却不少,她并不惧怕爹,但他身上清冷刻板的气质让她有疏离感,所以她自小就习惯了把爹交代的事情做的更好。爹要她一天练一页字,她就练五页字,要她用一个月时间分辨十种药材,她用半个月时间就完成——

可是,只是换来爹的一个冷淡点头,吩咐下一个学习任务,甚至没有一道鼓励的笑容。

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小时候没曾想过,以为严父都是如此,但如今,她却突然不敢往下想。

记忆中那个色彩很鲜明的男人,不知何时起,颜色轮廓越来越淡,好像跟路人一般陌生了。

但在陆家出事后,当官兵把宅子包围的水泄不通那个晚上,陆仲却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一脸凝重的要她活下去。

那句话,居然成了爹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

“两位公子,热水来了。”小二哥活力十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不是要洗澡吗?”龙厉的嗓音在此刻听来,竟然带着些许的轻柔。

她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走向屏风后,顾不得背后那一道一直追随着的眼神。

他死死地盯着屏风后的剪影,看着她褪下外衣,一圈圈解开缠胸布,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材足以令人血脉喷张,但他内心却没了先前的滚烫,而是被一种陌生的沉闷所束缚。

洗掉浑身的尘土和疲惫,秦长安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时候,眉眼之间已经看不到黯然。

在这世上,谁没有几件伤心事?但她不会让自己伤心太久。

“我出去走走。”

“去哪里?”

秦长安浅浅一笑,斩钉截铁打断他未竟的话,一点转圜余地也没有。“我想一个人静静。”

走到外面的巷子里,小镇上还很热闹,路边的摊贩吆喝着,卖各类廉价小吃。

鼻尖嗅到一缕奇特的气味,她皱了皱眉,当她走近看到卖的是什么,突然眸子一亮,嘴角扬起狡猾的笑。

她正巧心情不好,一想到龙厉在客栈里势在必得的眼神,就知道今晚他想要什么。但她还真不像其他女人,恨不得只要龙厉一个眼神,就马上把自己洗白白擦香香主动爬到他床上去给他享用。

不单要用血液来喂养他,还要用身体喂养他,她可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这样毫无自我的境地。

“老板,来一份,不,来两份。”她豪爽地一掀袍摆,坐在树荫下的简陋木桌旁。

龙厉听到窗外传出两声敲窗的声响,打开窗,一个黑衣人从窗外跃入。

“爷。”

来人正是伪装成小厮惊雷的暗卫孙武。

龙厉端起茶杯,晃动了下,俊眉微蹙,这种劣等的茶叶渣子,能喝吗?他不由地嗓音加重。

“叫你查的事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