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什么舞?脱衣舞?

直到她回了自己的屋子,打开一看,这才露出淡淡的笑容。

里头是一双虎头鞋,不知是否秦长安第一天见到这种孩子的小玩意儿,拿在手里觉得可爱至极,爱不释手。用金黄色的软缎子做鞋面,上面的虎头栩栩如生,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翘着几条白色胡须,甚至还有两颗不太凶神恶煞的虎牙。至于鞋子里将许多棉花压得扁实,想必孩子穿着最为舒适,可见庄福不但手巧,还心细。

龙厉刚踏入内室,就撞见了这样的一幕,秦长安身着湛青色常服,发髻上缀着一朵珠花,这是她不出门的日常装束,珠宝首饰越精简越好,方便她做事或制药。不过,烛光在她面前摇曳,将那张明艳动人的小脸照的又明亮几分,她脑袋微侧,眼神专注,让本该是少妇的她有着少女般的纯真,不禁让他也好奇起来,除了对那些深奥至极的药典药册,她还能看什么看得如此专注?

当他走近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手掌心正托着一对金灿灿的虎头鞋,她的眼神里闪烁着异常温柔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朵笑花,一缕发丝无声垂下,浑身上下好似都变得跟往日不同……那是她面对如意才有的表情,是一种慈母光辉包裹着她,那骨子里的一抹纯净,好似是一汪温泉,不再那么沁人肌肤的寒凉,而是有着真实的温度。

龙厉近乎贪婪地盯着她,他喜欢秦长安的每一面,他从未如此忍耐和包容过一个人,想来此生也只能有这一个破例。

“哪来的虎头鞋?”他扯唇一笑,红袍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已然坐在她的身旁。

“她做的,你看,是不是可爱的要紧?”她朝他微笑,将虎头鞋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即又珍惜地收回手心。

“就冲着绣工上来看,真难想象她跟你是至亲母女。”他调侃了句,在她翻脸之前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在他的腿上。

秦长安不难看到他腰际系着的那个香囊,实在难为他了,一个凶狠狠毒的男人常常在外跟官员应酬,大庭广众下戴着这么个绣的乱七八糟的香囊,实在有损他靖王爷震慑王朝的威名。

“术业有专攻,我绣花不行,但缝合伤口不比谁都做的漂亮?”她哼了声,喜滋滋地将软绵绵的虎头鞋摆放在桌上,眼波依旧隐藏不住的欢喜。

“这阵子,本王已经在康伯府安插了一个探子,既然要翻案,在康伯府风光大盛的时候,本王要再挖一点东西出来。”

她按住他的手掌,低声问。“我查过康建,他之所以能在官场上这么久而不被揭发,此人必定深不可测,身后结党营私的党羽众多。当然还有那个已经辞官的康达,他虽然已经不在朝野,但他的人脉还在,你安插的探子是否牢靠?”

“还是老法子,找他的弱点。他是老谋深算,但他养出来一个风流纨绔的儿子,本王挑了一个瘦马,光是跳了一支舞,就把那家伙迷得昏头转向。一旦他见识过她的床上功夫,以后就离不了她了,到时候就任由本王拿捏。”唯有面对秦长安,他才愿意耐心讲解自己整人的可怕手段,似乎唯有她,才不会露出恐惧又胆颤的表情,能让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异于常人的“癖好”。

“什么舞?脱衣舞么?你是不是也见识过?”秦长安美眸半眯,说实话,美色往往是男人的弱点,此人真是了解太多让人坠入深渊的魔道,如此危险,她本不该跟他有多纠缠,可是……

“本王亲自训练的瘦马,你说见没见过?”他朝她邪魅一笑,以前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往往不欢而散,如今却更像是打情骂俏,增加情趣。“光是一支舞,就要练上个大半年,每一个动作都能勾引魅惑到极致,你想看吗?”

“我可没这个闲工夫。”她横了一眼,正欲推开他,他却伸出修长手指,按在她因为心慌意乱而喋喋不休的小嘴上,指腹下丰润柔软的似掐的出手来的触感,令他眸色变得幽深,莫名呼吸顿了顿,而后才竭力不动声色地道。

“只是让本王想扒光衣服的女子,就只有那么一个。”

她对上他那双黑夜般深不可测的眼,心情居然有些得意,挑了挑眉,佯装随口问道。“那个女人可否需要练上一年半载举手投足都能勾人的舞蹈?”

“不需。”

“那个女人可是需要学习在床上诱惑男人的十八般武艺?”

“唔……”龙厉却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些动摇了,见某人就要翻脸,他展唇一笑,抬起下巴。“那十八般武艺,本王来就好。”

她笑着在他胸口打了一拳,其实在上回他把周奉严和初六找回来,只为了给她找一条长命百岁的方法的时候,她的心就有些变了。她知道自己不需要被当成是病人或是柔弱女子来百般呵护,但孤独坚强的时间久了,反而不知这种被疼爱呵护的滋味有多么美好。

试问,这世上又有哪个女人不想要被人捧在手心里呢?

这一点,跟女子的软弱或是刚强,并没有太多的关联。

牢牢地捉住她的拳头,龙厉那双黑亮的眼直直地瞅着她,止不住嘴角荡漾开来的笑意。

秦长安很明白此刻他的眼神代表着什么,这男人体内困这一头狂野嗜血的兽,一旦挣脱礼教理智,就算不惜崩天塌地,玉石俱焚,也会将他想得到的一切掠夺到手。

他的吻如烈日灼身般深深烙印在她的唇上,一如往昔,窜升燃烧的火焰威胁着她仅剩的理智,将无力的抗拒焚烧成灰,甚至娇臀被他轻轻一抬,就稳稳当当地坐在桌上。

龙厉扣住她的细腰,俊脸越压越下,不多久,她的后背就贴上了微凉的桌面,她猝然从这个天昏地转的热吻中清醒过来,见他已然撩开她的裙摆,长腿已然有往前挤动的趋势,她气急败坏地踢了他一脚。

“不能在桌上!我又不是一盘菜!”

他黑眸一紧,握住她纤细的脚踝,白色罗袜和宝蓝色绣鞋匹配的极为美丽,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让他忍不住地俯下身子,薄唇贴上她的小腿,一路往下地啄吻着。

“不是吗?”他的嗓音有些浑浊不清,听来更是让人面红耳赤,好似带着某种暗示。“本王打算在桌上开动了。”

她瞪了他一眼,抽回了玉腿,用宽大的裙摆遮挡的严严实实,他们之间的步调太不一致,有时候她只是想要一个吻罢了,他却恨不得把她折腾到死。

“那就到床上。”龙厉一把把她横抱起来,箭步跨到床畔,一把把被子掀了,直接扔到了地上,高大的身影往她身上压过去。

他两手撑在她的耳边,一双黑眸炯炯有光地看着她,无视她眼神的闪烁,薄唇微启。“听说你不但给叶枫治病,还把她头发剪了,为什么?”

“纯粹看不顺眼,怎么,你心疼了?”她不喜欢在床上被质问的方式,更别提他一开口,就是问了叶枫此人,这事都过去好几天了,他这么后知后觉,是来跟她翻旧账的吗?

“为什么看不顺眼?你明知道本王跟她没什么。”他修长的手指滑过她光洁如玉的面颊,面对她脸上一闪即逝的气恼,心中的欢喜无声扩大。

“看不顺眼还需要理由吗?说好了靖王府的内务交给我全权管理,如今才后悔了,想要过问了?”她的语气有些冲,一把推开他,他轻轻松松就让她推开了,不像往日,胸膛好似一睹厚实围墙,怎么都逃不开,只顾着把她禁锢在他的怀抱里,死也不放。

她不免有些迷惘,看不清他的真正想法。

蒋思荷眼神微变。“靖王妃,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皇后的眼白浑浊,肌肤暗沉泛黄,这是肝症的前兆,并非是风寒。不知您最近是否常常觉得乏累,四肢无力,食欲不振?这病可是拖不起的,您为了后宫的事务,太过劳心劳累了。”

蒋思荷眼皮一跳,但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冷淡表情,挥了挥手,说道。“靖王妃,一个月前,太医也是这么说的。”

她扬起脸来,跟蒋思荷对视一眼:“皇后想要试探妾身?”

“说不上是试探,本宫觉得,你在北漠神医的美名传的那么远,谁逮着一个机会,都想见识一下女神医的本事,是否名副其实。”

嘴角撩起一抹笑,秦长安眼神清明:“皇后有结论了吗?”

“本宫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你的聪明并不只在于脑子,还有这双手,本宫最欣赏实干型的人才,更相信你不会随意站队——”

秦长安眼神一凛,蒋思荷的确比楚白霜直率许多,毕竟是掌管一国风印的六宫之首,魄力和气度都是不错的,只是她为人的确给人一种不易亲近之感。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皇后不一定想听。”她嘴角的笑意无声敛去。

“说来听听,本宫不是会随意迁怒的人,想必你也曾经打探过了。”

“皇后难道不想问问,为何这几年你都不容易怀上孩子吗?”

此话一出,自然戳中蒋思荷心中最为脆弱的那一处,她咬了咬牙根,佯装气定神闲地说。“本宫劝说皇上要雨露均沾,决不能独宠一人……”

秦长安在心中直摇头,女人都是爱面子的,谁能承认自己的丈夫所爱另有其人呢,虽然皇后这个位子高高在上,万丈荣光,一年却又能跟皇帝共处几个朝夕?

“皇后中宫浮寒,是因为中宫曾伤,污血淤积,导致着胎不易。”秦长安话音未落,已然见蒋思荷脸色沉凝,眸中冷厉已现,充满杀气。

“看来你的医术果然了得。”

“太医不敢跟皇后说的,未必我就不敢,我想皇后想听的是真话,而不是一些虚头巴脑不着边际的大道理。”

蒋思荷眼底的杀气渐渐逝去,她有一刹那的时间,有些恍惚,仿佛自己还置身于宁王府,而那一个无缘的孩子,是她第二次怀胎怀上的……

“靖王妃,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双眼看到的,就是真相,你似乎有些不同。”蒋思荷凝望着那张明媚中犹存几分英气的面容,虽然没有妩媚美艳,但还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容貌,言语之中,已有几分缓和。

秦长安依旧容颜带笑,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从容风华,让人自叹不如。“皇后,有些人并不是被双眼蒙蔽,而是他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告诉自己的心,那才是真相。”

一时之间,蒋思荷很难形容此刻心中的情绪,自从嫁给龙奕后,她样样都用贤妻的标准要求自己,管理后宅内务、跟其他女子和平相处,但却无法虚与委蛇地把这些女人当成是自己的挚友,宁王妃的位置便是孤独的,更别提如今皇后的位子,更是高处不胜寒。

她跟龙奕的感情,头一两年还是很好的,即便无法成为龙奕心尖尖上的那个人,但龙奕心中清楚,她是个合格的当家主母。身份、才学、气度,每一样都能匹配的上他,对他也是关怀有加,所以他哪怕不爱蒋思荷,但却极为敬重她,直到——那件事发生后,他们的感情一瞬间跌入谷底,龙奕虽然没有说破,但已然对她信任破裂,再后来,他虽然给了她皇后的名分,实际上两人已经貌合神离,甚至哪怕每月留在她宫内的夜晚,他们也只是同床而睡,再无夫妻之间的亲密之举。

秦长安说的太对了,那件事,若是别的男人看不出来也就算了,可是她相信龙奕是瞧得出其中的名堂的,可惜,龙奕最终选择相信的人是楚白霜,而不是自己。

这是她心中的秘密,见不得光的秘密,让人心寒的秘密。因为她是蒋家长女,从小就被教导成良家闺秀的骄傲女子,她有她必须守住的那份骄傲,所以她没说,自始至终都没说,即便是身边跟了许多年的嬷嬷、丫鬟,甚至回娘家面对自己的母亲和姐妹,她一句不曾提及,因为她从来不是容易对人打开心扉和擅长哭诉的那一类……女人。

而她很清楚,她不擅长的,却是楚白霜的长项。

秘密被一个还不知底细的陌生女人说穿,是一件值得防备的事,所以蒋思荷的确把秦长安当成了可疑的对象,难道她是楚白霜派来的探子?还是只是楚白霜想让她再来刺激伤害自己一回?

“靖王妃,本宫能信得过你吗?”蒋思荷眯了眯细长的眼。

“皇后还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好。”

“哪怕这个人是你?”蒋思荷的嗓音有些飘忽。

“哪怕那个人是我。”她粲然一笑:“妾身来自北漠,应该更难取信于皇后吧。”

蒋思荷嘴角变得僵硬,宫里的任何人只要有机会接近她,就会千方百计地使劲浑身解数,也要在她的面前留下可信的印象。

但秦长安却是另辟蹊径,她并不要自己的信任,这一点,让蒋思荷更觉她与众不同。

“我的肝症若在你手里,能治好吗?”蒋思荷缓慢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她知道自己长相清秀,远远称不上是美人,可是当初年轻的时候就没在乎过的东西,也不可能在二十五岁的年纪还在乎与生俱来就没有的美貌,但她尚且记得在生病之前,她那一身雪白肌肤,是龙奕很是喜欢的,新婚那一年,她尚且还能体会到何为浓情蜜意,脉脉含情的滋味……

“至少需要半年时间。”她静静地看着蒋思荷的那张脸,毫不避讳。

“比太医说的时间足足短上一年,靖王妃,你就这么想要在本宫面前出头吗?”

“妾身只是回答皇后的问话而已,并未曾打算要为皇后治病。”

“你说什么?”蒋思荷极为错愕。

她轻轻耸肩:“妾身在北漠有御医的职务,给皇族治病本是职责所在,但在金雁王朝,已经嫁做人妇,就该专心打理靖王府的内务,说实话,靖王爷的家当不少,足够妾身忙的团团转的了。有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妾身不想沾得一身腥。”

“靖王妃,注意你说话的口气!”蒋思荷一拍桌案,桌上的茶碗发出清脆的声响,绷着脸,怒气不小。

什么吃力不讨好,什么沾的一身腥?!

难道要她给自己看病,她还要端着架子,让自己求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