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你是谁?

她擅长的东西不多不少,唯有骑射打仗,成立家庭,生儿育女,对她来说,是另外一个世界。

“哇——”龙羽顿时红了眼眶,小嘴一扁,哇哇大哭起来,哭声震天响,一般人完全招架不住。

“怎么回事,连一个孩子都看不好?混账东西!”门外传来男人咒骂的声音,紧随其后,是仓促的脚步。

爹爹来了!

龙羽一溜烟地从床上的锦被伤滑了下来,别看他手短脚短,又肥又圆,可是身手矫健利落的很呢。

“哇,爹爹。”一把抱住龙厉的小腿,怎么也不肯让对方继续往前走,龙羽好似一个小无赖,半个屁股坐在他的靴子上,哭唧唧地说。“娘不要我……”

龙厉弯下腰,单手就把胖小子捞起来,虽然不知道这赖在地上撒泼哭闹的无赖行径是从谁身上继承来的,但眼下他不能让龙羽发现自己娘亲的异样,孩子这么小,根本无法理解这么复杂的故事。

“不是跟你说了,娘亲在生病,病糊涂了,很不舒服,要好好睡觉?你这小子怎么不听话?忘记你上回生病娘亲怎么照顾你的了?”龙厉板着脸,相由心生,这两天心情极差,自然笑不出来。

龙羽闷闷地嘟着嘴,在爹爹的训斥下,不敢再抱怨什么,或许娘亲真是不舒服,对他突然闯进来的举动生气了,才会故意那么说的吧。

“娘的病什么时候好?”他习惯了每天都要见到娘,一时半会适应不了。

龙厉无言以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过去他对这句话是嗤之以鼻的,但如今生活里失去了秦长安的存在,他比儿子更加难受。

“快了,爹上次送你的九连环解开了吗?”

龙羽摇摇头。

“解开来了,你娘就能见你了。”他无异是给这个还不满两岁的儿子一个天大的难题,他是九五之尊,更是龙羽的父亲,应当言而有信,因此,在他说不出期限之前,他只能尽量拖延。

他幼年五岁的时候解开了九连环,已经很了不起,龙羽这么小,肯定是无法解开的,因此,他不必担心自己成为儿子眼里说话不算话的父亲。

“喔。”龙羽点点头,这才依依不舍地由周嬷嬷领着离开。

龙厉关上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已经等了好几天,但这个可恶的女人还是霸着秦长安的身子,真正的秦长安亦不曾有半点苏醒的征兆。

而另一个消息刚刚传来,西朗一干巫女的确在那个晚上全都被杀绝,包括领头的大巫女祝湘。

每一日,他都在承受着两个重大打击!他甚至不止一次质问自己,是否因为他临时起意,劈了秦长安后颈一道,才让这个诺敏有机可乘!如果是,他又如何能够原谅自己!最可怕的,是无人知道秦长安去了哪里!

他大马金刀地往榻上一坐,直接朝着对面的女人冷冷扫过一眼,开门见山地说。“诺敏,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在许多年前就死了,这一点,还用我来提醒你吗?”

女人眯了眯眼,眼底的凌厉一闪即逝,却看得龙厉满心纠结,他依旧可以分辨的出来,哪怕她顶着秦长安的脸,她还是有着武将的狠绝,那是本能,亦是经验。

“你以为老娘愿意吗?老娘也是身不由己。”有一道光,一直牵引着自己,她仿佛被那道光笼罩着,被推着走,也不会怎么的,就来到了这里。

睁开眼,不但没有自由,被绑在床上,困在屋子里,还有一个小萝卜头冒出来喊她娘,她才是那个受到一连串惊吓的人好吗!

龙厉再度皱了皱眉:“你占用的,是我妻子的身体。”说完,起身,丢给她一面小铜镜。

女人不明所以,但还是低头,见到镜子里的女人,她觉得似曾相识,突然想到一个画面,她犹如被晴天霹雳劈中。

“是她!”

她曾经在大草原上见过这一名女子!不,说见过不太确切,是感受到过对方的存在,听到过对方清亮的嗓音,直觉告诉自己,就是镜中的这副容貌!

龙厉压下满心怒火,眼下,他不能指望任何人,唯独希望可以说服诺敏,自动离开秦长安的身躯,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试一试。但是诺敏是武将,他暂时不能跟她硬碰硬,不但讨不到好处,他更担心把她逼急了,伤害秦长安的身体。

“你别这么看着老娘,老娘又不是没道德的孤魂野鬼,这种害人的阴损事可做不来!”女人大咧咧地说,对方这个男人虽然年轻俊美,但是脸色奇差,满身戾气,不是她喜欢的那款!她喜欢是带点娃娃脸的男人,笑起来很温暖,还带些孩子气,不过,一想到那个人,她的眸子再度黯然无光。

龙厉暂且对诺敏言辞的豪爽粗鲁避而不见,的确,一个能成为将军的女人,常年在军中跟一群臭男人厮混,纵然本身皮相不差,但又能指望她有多少内涵!

不过,既然她还不至于没有是非观念,还知道死人不该霸占活人的身体,知道这种事是阴损的,那么,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还未找到巫女下落,他希望秦长安一直睡着,睡着的她不会跟自己反抗,不会拼了命也要出宫去见陆青铜,不会把他的担忧顾虑视而不见。但巫女既然已经被除去,他只希望睡了一天一夜的她可以尽快醒来,而不是毫无回应地躺在床上,让他看着都揪心。

守到二更天,秦长安还未醒来,他抬起右手,恨恨地想,难道他下手太重了?当时情况太紧急,他如今又算是半个习武之人,纵然不是高手,力道跟过去的手无缚鸡之力也截然不同。

从净房走出来,他浑身清爽,昨晚他少见地回了自己的寝宫,却也是孤家寡人孤枕难眠,一夜没睡。他迫不得已绑着她,是权宜之计,但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受到这样几乎等同于软禁的对待。

因此,他没有留宿在栖凤宫,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就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被绑在床上的枕边人,他担心自己一个心软,就帮她解开了,然后,她醒来,神通地消失在他的面前。

刚走到床畔,就见红色帐幔上有个动也不动的身影,是半坐起身,烛光打在帐幔上,他不难看出是秦长安的身形,用干净的布巾擦拭湿漉漉的长发,欣喜问道。“长安,睡醒了?”

帐幔内没有任何回应。

他稍稍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发梢,就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掀开红色帐幔,坐着的女人猛地抬起脸来,那双深邃的美目直直地望向他,然后,他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扩张,已然感受到她浑身迸发出来的……杀气。

“拿命来!”女人猛地一掌击中他的心口,他被杀个措手不及,心口剧烈疼痛,但并没有大碍,而就在此刻,女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掌内并无过去的力道,出手没有料想之中的掌风,不由地一愣。

而这一短暂失神,则给龙厉反扑的机会,他几乎是骑在她的腰际,一把抓住床内侧还来不及丢去的黑色绸带,动作敏捷利落,很快将她的双手捆绑在一起,而且还用了最难解的绑法。

“爷,您没事吗?”听到里头的动静,谨言慎行是头一个闯进来的,但是知趣地止步在离大床二十步之外的距离。

“没事。”龙厉眼露凶光,不管被他压着的女人是何等愤怒的表情,这样的表情他说不上熟悉,却也不是完全的陌生,可是,他知道哪里不太对劲。

谨言慎行定定地站在原地,在还未得到主子首肯之前,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但也生怕床上来了不速之客,转眼间就要对主子不利。

龙厉脸色阴沉,粗鲁地扳过她的脸,在耳廓和下巴仔细摸索,试图找到人皮面具的细微贴合之处,但是,他很快露出失望的表情,没有人皮面具。

他相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秦长安的身体,而且,身下的女人的确有着淡淡的药香味,就算有人可以模仿她的长相姿态,知道这一点的人也是寥寥无几,恐怕她那两个粗枝大叶的亲哥哥都不曾察觉呢!

女人依旧瞪着他,但那双眼隐约泛着火光,气势如虹,仿佛光用眼神,就足以杀了他一百次一千次了。

她突然不说话,变得很安静,那股隐隐透着不寻常味道的安静,仍旧让龙厉察觉了,分明在他摸她的脸的那一刻,她气的两眼喷火。

但龙厉不认为是她放弃了挣扎,反而,她更像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因为她知道在屋内守着的,必定是高手,她此刻即便能从龙厉手里挣脱开来,以一敌三,不见得能杀出重围。

龙厉从她身上翻下来,冷冷淡淡地问道。“你怎么了?一醒来就跟我闹什么!”

女人不吭声,她纵然眼底的怒火还未平息,但看向龙厉的眼神却多了一丝陌生,纵然她刻意掩饰,但还是被目光如炬的龙厉捕捉到了。

这女人,不是他的长安!

她垂下眼,看了下双手上紧紧绑住的黑色绸带,她没忘记那是他从床角随手捞来的,可见,之前他就是用这个东西绑着她。眼底一黯再黯,脑子里一片混乱,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她脑海里说话,她颇为头痛,无法好好思考。

莫非,她是这个男人的禁脔?床奴?

想到此处,她就拼命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这种拿女人当玩物的男人,管他是天皇老子,一刀阉了,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龙厉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中所想,脸色阴沉地要滴出水来。

“老娘管你是谁!”一开口,她就后悔了,但是下一刻,她不动声色地将被捆住的双手藏在锦被之下,动了动手指,眼底略过一片冷光。

开玩笑,这种绑法一般人拆个三天也别想解开,但她却不是吓大的。

龙厉眉头一拧,纵然秦长安有时候跟他发脾气,但是“老娘”这种太过豪迈的口吻,的确从未听她嘴里吐出来过,纵然听上去颇有些风味……嗯,但前提是秦长安这么说,他会觉得可爱,至于其他女人,全都归类为泼妇。

“但我知道你是谁。”龙厉知道她在锦被下的小动作,不由分说,直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五指深深陷入她雪白肌肤,嘴角裂开锐利的弧度。“诺敏是吗?”

谨言慎行并不想刻意偷听,但无奈练武之人耳力太好,不想听也听得七七八八,明明床上坐着的女人是皇后,为什么主子会叫她诺敏?莫非是乔装打扮的刺客,装扮成娘娘的模样,试图行刺皇上?!

不等女人有任何回应,若她是秦长安,早就该吭声了,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打破,满地狼藉,龙厉转身朝着他们说道,语气没有半点起伏。

“看着她,加派人手看好栖凤宫,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说完了,龙厉便拂袖而去。

走到庭院,须臾间的功夫,谨言已经把栖凤宫的所有人手都布置好了,他伫立在龙厉的身后,问道。“爷,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