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刀鬼传人

浮沧录 会摔跤的熊猫 4596 字 9个月前

为首人是有“北魏过江刀”之称的蒙冉,身后三位皆是刀中好手,虽不及自己的六品境界,也有五品巅峰实力,对付一个没品的小子自然绰绰有余。只是面前这俩马车主人似乎也认出了青衫小子的身份,蒙冉冷笑着提刀,刀未出鞘,看着毛头少年一样的易潇冷声道,“你也想要修罗刹?”

易潇与蒙冉对视一眼,笑眯眯道,“不好意思,我与此人素不相识,也不知道什么是修罗刹,各位要如何处置此人,更与在下无关。”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老段叼着烟枪,也懒得去管闲事,就要调转马车头。

蒙冉呸了一口浓痰,吐向老段,

老段身形微闪,便是轻松躲过,不去看那四位刀客,只是语气转冷,轻声道,“小公子?”

易潇无奈叹了口气,心想一路上低调行事,便是要入天狼城了,被这莫名其妙的关山刀鬼弟子拦路,眼看着事儿越码越多。只是临近天狼城,老师特地交代了自己不得在此地惹是生非,他也只能叹一口气,看了一眼红衣儿,她安静闭目养神,却是不闻不问。

这宋知轻浑身上下一片青紫,乃是身负大气运之人,怎会被区区四位刀客难住,心念至此,易潇淡然道,“老段,走了。”

蒙冉四人见老段忍了一番羞辱,也懒得去寻马车主人晦气,当下准备抽刀,磨刀霍霍向着宋知轻走去,刀光即将出鞘之时——

“哎哎哎啊,”宋知轻来不及骂娘,看着马车就这么绝情要掉头,他迅速拍了拍身上灰尘,抱着青布刀颇有些狼狈,口中念叨着得罪了得罪了。然后眉头微挑,朗声开口。

“齐梁小——”

那句“齐梁小皇子萧易在此!”只来及出口三个字,宋知轻便是被一股大力踹进了车厢中。便是在声音刚刚出口之时,老段身形暴起,一掠而过,蒙冉为首的四位刀客只看到面前多了一道残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手中刀已经不由自主地出鞘,刀光犹如青蛇一般轻飘飘缠上自己的脖子,下一秒便是头颅狠狠跳了起来。

四道血光乍起,蒙冉四人各自留下一具无头尸体倒地,老段骂骂咧咧一脚踹上宋知轻,将这厮踹进了车厢里之后。

一进车,宋知轻便感觉自己眉心一寒,原来是一柄元气凝成剑尖,恰恰抵在自己额前,那面覆红纱的高手只怕有了元气出窍的可怕境界,比方才那些土匪要强上不知多少倍,当下只得苦笑道,“先别急着动手,且容在下解释,方才在下也是身不由己。”

易潇收敛笑意,看着宋知轻被剑抵住眉心不敢动弹,私下却忍不住从宽大青衫中伸出一只手揉向屁股,颇为狼狈。

易潇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宋知轻心想方才那一脚踹得可真狠,一点不留情,此刻屁股真是疼的要死。他看着比自己稍小一些的少年裹着大麾,便知晓自己方才恰巧蒙对了。此刻遇上的不是那位龙雀郡主,而是那位北上而来的齐梁小皇子,讷讷想了想,服软道,“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红衣儿向来懒得听废话,淡然开口,白气抵上宋知轻眉心,微微用力,“一句话说完,说不完就不用说了。”

宋知轻憋红了脸,憋出来一句话。

“在下蒙的。”

易潇饶有兴趣打量了一下宋知轻,发现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青衫人身上气运实在是浓得可怕,要说是蒙的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于是老段处理完尸体,马车缓缓前行。

只是多了一个人死皮赖脸不肯下车,抱着柄青布刀。

{}无弹窗明月从东边升起。东边有座关山。

明月出关山。

可关山不仅仅有最原始的出山明月,还有最凌厉的出鞘刀术。

宋知轻是关山刀鬼的亲传弟子。

关山离中原很远,翻山涉水,他已经跋涉了不知几千里。

他身上的青衫经过风吹雨打,已经有些破烂。他眼中满是风尘仆仆,满载霜重之色。这位看起来儒雅似负笈学士的青年人已经赶路很久了。

他要赶在剑酒会来之前,找到那个人。

他背上背着刀,可他不学刀术,他修道术。

当今天下赫赫有名的有道术集大成者有二:一是齐梁无双国师源天罡,道法自然,能未卜先知,如同谪仙降世,春秋平乱,风采卓然;二是北魏国师玄上宇,玄术通玄,可拨乱反正,辅佐魏皇曹之轩拢收江北,对抗齐梁,最是人间风流。

宋知轻眺望远方,霜寒隐约被笑意遮掩,他俯下身子,从身前小溪中鞠一捧清水,轻轻擦拭脸庞,顿时神清气爽,喃喃道,“看来是赶上了。”

他此行来中原,有两个目的。一是想见识一下那两位道术大成者,二是想看一看那两位道术大成者的弟子又是个怎样的风采。听闻北魏玄上宇绝世风流,有一位极美的女弟子,被奉为大魏明珠的魏灵衫;而齐梁源天罡则是三位皇子殿下的老师,其中小皇子萧易最是博学多才。宋知轻拿着自己那瞎子师父说的“半吊子狗屁道术,占茅厕方位都不准”的道术略略算了算,若是在四月末赶到北魏,说不准真能遇上其中一位。

于是这位关山刀鬼的亲传弟子开始谋划着出走事项,整整写了一墙壁的策划方案,想着瞎子师父也看不见,怎么着第一次出走,得越远越好。等自己悟道归来,就告诉老瞎子学劳什子刀,没用。

第一次出走,约莫着刚走了一里路就被瞎子师父敲晕了扛回去,宋知轻发现墙壁上的墨痕被人摸得一片糟糕,而老瞎子双手一片漆黑,这才想通原来自己师父不是一无是处居然还有个摸物识字的本领。接着就有了陆陆续续的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那老瞎子气不过,拎起刀鞘就要一顿暴打。刀鞘举到半空,颤颤巍巍又放下去。老瞎子叹了口气,终究那一刀鞘还是没有打下去。

当时宋知轻怒目瞪着老瞎子,也没有说话。

后来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师父是不是不瞎,是不是看见了自己的执拗,就服了自己的软?

他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不想走了,刚准备开口,老头子扳起了脸,一刀鞘敲下去,一字一句开口,“要出关山,就不要丢老子的脸。”

宋知轻捂着自己的脑袋,看见年逾古稀的老家伙握着刀鞘的手隐隐约约在颤抖。

老头子迅速背过身去,踮起脚,双手在刀堂上摸摸索索,声音却是决然无比,“走。”

宋知轻爬起来,磕了三个头,抬起头碰上了老瞎子递过来的那只手。

手中一捧青布被刀形撑起,破破烂烂,是老刀鬼高高供在刀堂前的那柄刀,被破烂青布笼得严严实实,里里外外裹了三层,只看得一个大致轮廓。

“老子还没来得及教你刀法。”老刀鬼那只手被墨染黑,犹有青筋暴起,干瘦的五指紧紧攥住青布刀,声音有些柔和,缓缓道,“臭小子,遇到打不过的人就把这块破烂布扯掉。”

“师父?”宋知轻抬起头来,已是眼眶含泪,心想不愧是亲师父,还给自己留了压箱底的保命招数。不料老刀鬼冷笑一声,“该打不过还是打不过,到时候老子找刀的时候好帮你报仇,赶得快说不定可以收个全尸。”

“啊?”

“啊什么啊?接刀!”老刀鬼耐不住性子把青布刀一扔,宋知轻双手微沉,看见那佝偻身影背朝着自己摆了摆手。

于是他负刀而走,这一走,便是风餐露宿,从关山赶赴北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