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来洛阳的齐梁皇子,有的选么?”
“有的选么?”舒葑抬起头来,眼神迷离。
她的唇角触目惊心呈现大紫色,缓缓流出猩红鲜血。
七窍流血。
她努力咬了咬舌尖,想保持一些清醒,却发现整个口腔已经麻木。
恍恍惚惚。
她好像听到那个黑衣少年开口的缥缈声音。
“那个人说的没错,这片江湖是一个很大的棋盘。”
易潇有些悲哀地望着这个早早服毒的女人,轻声道:“但每个人都是自己棋盘上独一无二的棋手。”
“这片江湖的棋子,从来都握在你的手上。”
“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力干涉你的生,你的死。”
“你说你没得选。”
易潇神情复杂道:“你有想过,自己去选么?”
舒葑的眼神已经有些迟缓了。
但她清清楚楚听到了那个黑衣少年的话。
她猛然咳出一大口鲜血。
天旋地转。
这个白衣女人素衣已红,眼神突然涣散起来。
“我有些后悔”
她的眼睛泛红,两行血泪从面颊缓缓流出。
白袍老狐狸看着那个粘裹着血迹的素衣女人栽倒在地。
两柄寸刀落在地上。
舒葑睁着眼睛,看着大红月儿。
“舒丫头。”白袍老狐狸轻柔开口:“你为苏红月抓药十三年,可知她,根本就没有肺痨。”
舒葑睁大双眼。
“她只是简单的心脉不顺,小病而已。”柳禅七轻轻道:“但你为她抓了十三年的欢心散,强镇心脉,小病成大病。”
这个素衣女子喉咙哽咽,说不出话。
舒葑挣扎着捏住自己喉咙,想挤出一两个字。
只是徒劳。
仅仅十息,她的眼神就已经彻底涣散。
这个为苏红月抓药抓了十三年,从孤苦伶仃的女孩一步步走到洛阳侯府夫人地位的强大女人。
有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左十三侯侯府三十四条人命,加上这个女人的死去,宣告着所有的线索在这里终结。
棋子与棋手的身份没有逆转。
白袍老狐狸沉默抬起头。
距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
他突然开口。
“你说你没得选择。”
“但苏红月早就帮你做了选择。”
{}无弹窗左十三的侯府出乎意料的冷清。
白袍老狐狸沉默看着那位大开侯府的女子。
易潇一路跟在白袍老狐狸身后,此刻看到左十三清冷凄凉的府邸,又看到那位一身披白缟素的女子。
舒葑。
小殿下突然预感到今夜的事情不会如想象般那么简单,这个能够平静打开大门的女人,至少会说出一两句石破天惊的话。
因为白袍老狐狸给了她足够的时间。
为的,就是想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她必须要给出一个解释,能够说服这个白袍男人,也能说服自己。
苏红月蹊跷的死,将在这里画上句号。
这位身披缟素的女子已经给出了解释。
易潇眯起眼睛,先是下意识环顾左十三侯府,将所有的所见确认一遍,然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最后将视线挪到白袍老狐狸身上。
这个男人面无表情。
红棺被他举在头顶,白袍老狐狸居高临下问道:“舒丫头,这就是你给的解释?”
舒葑平静点了点头,然后缓缓低下头。
三十四具尸体。
被这个一身素白的女人整整齐齐摆放在左十三侯府门槛之后。
左十三侯府上下三十四条人命。
白袍柳禅七不怒反笑,白袍倏忽而动。
舒葑瞳孔微缩,耳边轰鸣。
一口大红棺化作一道穿梭而过的阴影,刹那射入后堂,瞬息将侯府正厅轰塌。
身披缟素的女子面色苍白,神情憔悴。
“苏红月捡到你的时候,你才九岁。”白袍老狐狸淡淡道:“她养了你十三年,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今天的你。”
舒葑低声道:“是。”
“天酥楼给了你第二条命,所以你生是天酥楼的人,死是天酥楼的鬼。”白袍老狐狸看着这个女人。
舒葑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是。”
宽大白袍在风中狂舞的男人低声开口:“所以我只问你一遍,苏红月是不是你杀的。”
舒葑轻声笑了笑。
她伸出一只手捋了捋发丝。
然后叹息一样开口。
“是。”
易潇望着这个面色平静如水的女人。
他想不通,白袍老狐狸给了她一整晚的时间。
她最后的回答,就只是三个干脆利落到了极致的是字。
“舒丫头,你应该知道你做了什么。”柳禅七看着这个一身披素清丽的女子,淡淡道:“我早就跟苏红月说过,一个九岁时候就处心积虑往北魏官场靠拢的丫头,一个出身寒苦挨受冻也要踏上修行道路的孤儿,怎么可能一点故事一点背景没有?”
“天酥楼在洛阳刚刚成立的第一个月你就来了。”白袍老狐狸平淡道:“目的性太强了,让人怎么能不生疑?任何一位足够强大的棋手,作劫时候埋下的棋子都应该悄无声息。但你偏偏这么肆无忌惮的就来了,足够光明正大。”
“所以我认了你舒丫头,十三年来,让你在天酥楼过你想要的生活,你可以向着你的目标,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天酥楼能给你的姐姐,最后出阁入侯府,成为洛阳女人之中权势最滔天的一批人,比不了宫里的那几位,但你足够自由。”
“我一直很好奇,当你的手足够长,你会揽下什么。”白袍老狐狸面色阴沉道:“你就是把洛阳宫里那几位拉下水,我都不会出手干预,甚至会站在天酥楼背后,只要苏红月一句话,谁也奈何不了你。”
白袍老狐狸极尽讽刺的笑了:“你要富贵,要权势,要站在世俗的姐姐,天酥楼都可以满足你。但是你偏偏没有这么做。”
舒葑默默听着这个白袍男人说话。
他寒声道:“你背后的棋手是谁。”
这个女人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