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尊上行了一步错棋。
易潇到入佛骸之时,一直到落日镇永夜降临,本是毫无头绪。
若不是那座桥前的卫浩然递出这截指骨,留下这些讯息,小殿下决计想不到,这佛骸之中坐镇的人物,居然就是白袍老狐狸昔日的伙伴!
蓄势待发,只等一个时机。
哑女水月墙壁之上的古画,已经让易潇确定自己的念头无恙。
如何寻找到这个时机?
易潇一直在试探。
步步为营。
而自己对大红月之下的自言自语,就是为了试探佛骸之外的存在,而不出意料的,佛骸之外,有着所谓能够执掌棋子的局外人!
至于那位“尊上”,至于他是否是存了野心想吞噬整片佛骸,或是初衷究竟如何,推测的如此之多,甚至故意拿笃定的口吻去说,都只不过是易潇的试探,至于真相,易潇也只能稍作猜测罢了。
只可惜那位局外人的反应来看,似乎自己猜得并无太大差错。
当棋局进退不定之时,攻守易位。
那位局外人提子落下,那颗白袍僧人的棋子落下之时,就已经是攻守转换的时机。
易潇轻轻开口道:“你没有记忆,我便给你记忆。”
“一份完完整整,真真正正,属于柳禅七而不是柳白禅的记忆!”
那颗母珠猛然绽放盛大数倍的红色圣光,内里一片莲海沉浮,寄存了白袍老狐狸多年的一缕神魂之力此刻悄然而出,缓慢却坚定地汇入三十五颗大红佛珠之中,将那份尘封多年的记忆,原封不动地融会贯通,最终蔓延白袍僧人的手臂,一直传递过去!
白袍英俊僧人眉头先是微皱,下意识想扔出那串佛珠,芙蕖剑上大势至域意猛然而出,挤压之下,那份神魂之力渗透而入。
他的面色变得微惘。
接着眼神复杂。
他当即闭眸,盘膝坐下。
片刻之后,白袍英俊僧人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中一片清明。
带着一丝玩味般的狡黠。
而这份狡黠,正是易潇再熟悉不过的狐狸神色。
白袍老狐狸的神魂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皮囊,摸了摸自己的颧骨,最后对小殿下嘿嘿笑道:“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
易潇面露无奈,懒得理睬这厮,淡淡道:“能让你暗度陈仓,怎么算也是我的功劳。”
白袍老狐狸吹胡子瞪眼道:“谁问你这个了。”
易潇微怔。
“我是问你,老子年轻的时候到底帅不帅!”白袍老狐狸摸着自己面颊不肯放手,啧啧道:“瞧瞧这细皮嫩肉,老子当时号称忘归山佛门第一帅,真不是吹的!”
{}无弹窗易潇望着眼前身着大白袍的光头僧人,僧人面容清俊,手持三十六颗大红佛珠手串,唯独缺一颗母珠,另一只手抬臂持酒壶,红绳垂下,雪白桃木酒壶半吊在空中。
小殿下微笑道:“柳白禅。”
白袍光头僧人微微一怔,道:“你认得我?”
验证了自己猜想的小殿下笑着点头,道:“那么是‘尊上’派你来的?”
白袍光头僧人又是一怔。
易潇面色平静,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内心暗暗道:“红衫雕玉男人,蒙面琴师,这些在佛骸之中依旧拥有修为的人,明显与那些陷入沉睡中的镇民不同。而白袍老狐狸年轻时候的那些伙伴卫浩然钟天道秦修途苏红月,正好能够与之一一对应!”
墨篆钟家,那个红衫男人的雕刀乃是钟家圆刀流派,与白袍老狐狸那位名叫钟天道的昔日友人隐约呼应!
而蒙面琴师,哑女水月的画上,她端坐在一口红棺之上,面容被白纱遮去,但分红衣袖样式,与那位天酥楼的苏大家区别无二!
钟天道与苏红月。
而此刻站在易潇面前面露惘然的白袍英俊僧人正是年轻时候的柳禅七!
易潇眯起眼,想到传闻之中,北魏立国都洛阳之时,白袍老狐狸正是在那一日,被紫衫大国师割去红莲掌纹,弃尸淇江!
白袍老狐狸,本就该是一个应死之人!
而这些本该死去的人,在佛骸之中又得到了重生,甚至回复了年轻时候的模样,即便是在一方小世界之中,凭借魂力去虚构生灵,也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甚至可以说是“仙人手段”也不为过佛骸幕后的执掌者,那位“尊上”,或是那位已经令易潇生起滔天怀疑的紫衫大国师,不惜花费如此大的代价,究竟是为了什么?
六道佛骸
六道?
心念陡起——
易潇猛然后退,眼前一道罡风砸下,原地起惊雷,一道巨大凹坑轰然而出,凹坑中心一道白袍不染尘埃,飘忽而落定。
白袍英俊僧人依旧是半醉半醒的模样,微微挑眉,轻声道:“你如何认得我?”
运转浑身气血才堪堪躲过这雷霆一击的小殿下身形后掠,如一只大鸟般展翅而起,半蹲在屋檐之下,面色阴晴不定。
小殿下一直在思索,那位执掌六道佛骸的“尊上”,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力量?
尊上无疑是规则的制定者,却无法随心所欲的篡改规则,这一点之前已经暴露了。
而若是这位尊上,可以将佛骸之中的每一个人当做自己幻境之中的棋子随意挪动,为何之前要大费周章送来“蒙面琴师”这一枚棋子,只为了带走哑女?
若说佛骸是一局棋局,而所谓的“尊上”,无疑也是棋局之中的一方,无论他的力量有多大,亦需要遵守棋局的规矩。
凭空挪动强大战力,这一点,已经打破了规矩。
“是局外人做的”
易潇喃喃道:“这个人,不是‘尊上’。”
白袍英俊僧人静静站在巨大凹坑之中,面容平静,抬起头望向屋檐之上的黑衣少年。他在等易潇的回答。
易潇突然展颜笑道:“柳白禅,我不光认识你我还认识那位尊上!”
白袍英俊僧人抬手拔开桃木酒壶,微微饮啜一口,接着皱眉道:“你认识‘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