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还不出塔来见你?”
小殿下依旧蹲在地上,拿手指在雪地上缓缓行进,自嘲笑了笑:“她现在可是个大忙人,可能正在修行呢。”
青梨目光略微涣散,静静撑伞,看小殿下在雪地上写了两个字。
易潇缓缓站起身子,从青梨手中接过油纸伞,目光与那座佛塔的最高层一闪而过,轻声说道:“走了。”
青梨面色复杂,轻轻念出雪地上的两个字。
“易安。”
我入佛塔前,本芸芸众生,心有所向。
我入佛塔后,便斩断尘缘,再无所求。
若唯有一念,便念易平安。
站在佛塔最高层的那个年轻女子,背负芙蕖,妖剑铮鸣,如同遇上了旧主,彼此之间心有灵犀。
那个重新蓄发的女子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青涩模样,青丝被红髻盘起,绝不像是个佛门清净之人,反倒是有九分的出尘仙子气息。
她眼神澄澈,站在佛塔最高层,双手搭在白石栏杆之上,望向那个撑伞而立身材修长的身影,还有他身边那个未曾见过的青衣姑娘。
一年多了。
这个在中原彻底销声匿迹的男人,为什么还要回来?
回来了,又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她心中复杂,五味杂陈,一团乱麻,不知在胡乱想些什么。
青石在她背后,此刻轻声问道:“真不见上一面?”
易小安轻声笑了笑。
佛塔内香火缭绕,白石栏杆落满雪,一片清净。
若我心如明镜,又何须在乎漫天大雪,自然不会有所蒙尘。
只可惜有些牵挂依旧难以忘怀。
可是她脑海之中思量许久,在唇间却毫不犹豫地轻声说道。
“不见了。”
那个人真的撑伞渐行渐远,在雪地之中留下一行足迹。
只可惜大雪依旧在下,这行足迹很快就被淹没。
与那个男人蹲在雪地上写的字一样,注定什么痕迹都留不下,也不会有什么人看见。
那个佛门女子客卿松了一口气一般,半趴在白石栏杆上,过了许久,脸上温热,终究是抽泣般笑了笑。
易小安轻声说道:“我有我的道,你有你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既然我们陌路,那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话音刚落,那个撑伞而立的男人突然停住脚步。
油纸伞下的面容似乎笑了笑。
他将那把油纸伞交给了青衣女子,独自一个人走向风雪之中。
去而复返。
{}无弹窗小殿下没有想过,在大黑暗圣山闭关修行,再出关之时,中原居然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一年又五个月,已是春秋十七年的年末,中原大雪磅礴。
齐梁北姑苏道的雪景向来为人所颂赞,而江南之地,即便是逢冬,也不会太过寒冷。
早已经在莲阁里忘却岁月的易潇,原本以为再入中原之时,还能见到阳关谷的梨花。
这个季节,自然是不会有梨花的。
而即便是遇上雪雨天气,今日的大榕寺也相当热闹。
那位转世菩萨北上大魏出手,在洛阳城内栽种菩提之后,佛运开始扩散淇江南北,齐梁那位陛下相当慈悲地没有出手干预,而是任由佛教从三教没落的境遇地步开始,如今一步一步向上攀爬。
越来越多的中原子民开始皈依佛教,即便不信佛,也绝不像之前那般,对佛门中人冷言冷语。
佛门中人行走天下,现如今已经不再如当年那般失魂落魄,还要担心被奉行灭佛的朝廷打压。
若是有真才实学,的的确确是可以化到一口饭吃,甚至若是可以自证曾经修佛于大榕寺的僧人,甚至能与齐梁十九道内的那些官宦人家,都破天荒结上一份善缘。
对佛门而言,乃是一份想也不敢想的天大机缘。
都源于那位转世菩萨。
大榕寺如今的年轻监院大人,佛号青石。
而那位年轻的监院大人,从北魏回来之后,居然带回了一个年轻女子,直接封为了大榕寺的客卿。
佛门女子客卿。
那个背负妖异长剑的女子性子似乎相当冷淡,入佛寺之后跟着监院大人,日日夜夜刻苦修行,一年的时间,就已经成功登顶大榕寺佛塔,剑气杀气眉尖英气,出塔之后,这位千百年难得一见的佛门女子客卿面上不见慈悲,反倒是像个杀胚。
佛寺内诸人只是以为监院大人带回了一位魔道修行者,要用佛门慈悲来感化这个冷冰冰的年轻女子,谁知道青石小师叔居然对她修行剑道指点地极为上心。
那个女子客卿修为一日千里。
这一年来的日子,大榕寺内都尊称她一声居士大人。
易安居士。
这个称呼不知从何而来,而那个女子客卿初次听闻之后怔了许久,最终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许了这个名讳。
易安。
易安。
大榕寺内偶有遇见的小沙弥,都恭恭敬敬发自内心喊一声易安居士,这个女子向来回应,不曾冷落。
果然人不可尽看外表,青石小师叔说的不错,这位居士大人只是面容冰冷,实际上却是心地善良,真正有佛门慈悲之心呐。
小沙弥们很快就傻了眼。
一个月前,齐梁的一位小王爷照例每年来大榕寺取签还愿,恰巧不巧,遇上了居士大人。
这位小王爷连步子都挪不开了。
居士大人年轻的很,是个大大的美人胚子,若是五官再长开一点,不算倾国倾城,也绝对是百里挑一。
这是大榕寺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这位小王爷嬉皮笑脸去搭讪入大榕寺之后几乎没有跟外人说过话的易小安,结果可想而知。
易小安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一次这个所谓的齐梁小王爷。
什么齐梁王爷?
算什么东西?
碰了一鼻子灰的西宁道小王爷萧祁心情相当抑郁,第二日早早又来了大榕寺。
只不过背后多了两位实打实晋入九品境界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