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苦剑,惨剑

浮沧录 会摔跤的熊猫 3596 字 9个月前

白蛟的身躯也比之前大了近一倍,盘踞身子,几乎快要有十米,一人合抱粗细,鳞片开阖杀气毕露,端的是一条大凶之物!

任平生面色无喜也无悲,不惊也不恐。

他双手终于抬起离开木桌。

这一刹那,宛若气机崩断,剑气松弦!

易潇身边的白蛟嘶吼一声,展开巨大身子,纯粹由元力填补的蛇身卷起,将小殿下和萧布衣护在腹部。

漫天剑气呼啸落下,土地崩裂瓦解,任平生和易潇之间连线的方圆数丈之内被剑气疯狂侵袭,犹如犁地一般挖地三尺,再如搬海一般抬天五寸!

这个酒鬼的薄衫在剑气之中疯狂作响,他的面色愈发苍白,眼神便愈发凌厉。

轰然大响的域意盖压天地之间。

任平生的声音盖压剑气。

“一恨生来英雄气短。”

“二恨拔剑不能尽兴。”

“三恨平生穷困潦倒。”

“四恨懦弱不敢逾矩。”

接连四下,第一下便如同万钧重锤,剑气不再是剑气,而是沉重如同世界。

一下比一下更要势大力沉。

白蛟之下的易潇双手拍在白蛟腹部,最直观感受到这个巨大力量,易潇的小金刚体魄在剑气勾动之下一齐共振,胸膛肺腑宛若共鸣,连神魂都要被震颤出来。

二殿下不断握紧松开自己的刀柄,此刻深吸一口气:“这道剑域,完全可以跻身最强级别的域意了,论气势论杀伤力都不输大势至域意。”

萧布衣望向剑气风暴中心的那个酒鬼,喃喃说道:“这个人真是个怪胎,究竟要有什么样的心境,才能在一连串的打击之中重新踏入一流境界?”

他的目光再望向易潇,已经难免有些询问的意味了。

易潇对萧布衣摇了摇头,却是一个字没有说。

他在承受莫大的压力。

所以他不方便开口。

但是他的动作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

萧布衣沉默片刻,默默又松开了刀鞘。

任平生的目光依旧淡然,望着被白蛟护住的那两人。

他朗声说道:“此式剑意共有九恨,前四恨只怨自己,不怨他人,此后五恨,便只对所恨之人出手。”

天地之间一片肃静。

剑气猛然收拢,围绕一人旋转,被围绕的那个如同众星捧月,有剑中帝王之气概。

任平生轻声说道:“你们二人是齐梁中人,我曾是北魏剑客,齐梁北魏终有一战。所以你们要过西关,我共有五剑要送出。”

承了四剑的白蛟化作星星点点消散。

被四道剑气引得气血沸腾的易潇双手叠掌挡在面前,此刻缓缓落下,停留在胸前,白蛟绳所化的流光凝固成剑形,被小殿下握住剑柄。

小殿下平静向前。

他双手持剑,两只手握住剑柄,一手正握一手反握,剑身与地面平行,与胸前一尺。

这是一个奇怪的持剑姿势。昔日的北魏剑冠轻声笑道:“最后一剑,我不动用丝毫元力域意,也不以剑招剑意剑气取胜,单以最基础最普通的剑六式对攻。”

易潇面色庄重,郑重说道:“请。”

缥缈坡。

袁四指正坐在灯下案前阅文披奏,陡然军帐帘席被人拉开,袁四指瞥清楚来者是江轻衣之后立刻站起,不等江轻衣说出一个字,就起身来到缥缈坡军营之外。

“西关九城全部听命,千夫长预备好领人马出城布阵,随时听我号令。”袁忠诚面色平静,开始着手发布军令。

底下有人捉摸不透大人的意思。

大雪刚刚有所停势,难不成就有大动作了?

江轻衣被袁忠诚晒在一边,本就一路奔波,体力稍显不支,只等他在十几个呼吸之后稍微恢复,袁四指居然已经将所有的命令发布完毕,面色淡然望向自己,轻声问道:“乌乌镇那边打起来没?”

江轻衣微怒说道:“我走的时候还没。”

袁四指哦了一声。

江轻衣面色难看说道:“我在西关就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袁四指面色微妙,轻轻嗯了一声:“所以?”

江轻衣认真说道:“所以你可以不可以不要为难他。”

袁忠诚表情已经有些精彩。

陡然间一匹快马来到,一个八尺汉子翻身滚落下马,堂堂北魏西关男儿,带着哭腔开口说道:“袁大人江大人,乌乌镇那边打起来了!”

江轻衣有些愕然看着面前的六品千夫长徐蛮。

打起来了?

这个被曹之轩相当看好的寒门首人陡然间醒悟到了某个重要的点,脑海里过往的记忆串联成线。

江轻衣低声说道:“是易潇?!”

袁四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淡漠说道:“齐梁的那两个人,曹之轩应该已经不准备追究了。他们如果从洛阳直下,隐藏好身份,既省时又省力。只可惜他们偏偏要绕西关。”

江轻衣得到这个几乎是默允的答案,按压下心底的情绪,声音沙哑说道:“怎么会打起来,徐至柔在乌乌镇?”

徐蛮这个时候又道:“袁大人!”

袁四指平静瞥了一眼这个六品千夫长。

徐蛮大口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说道:“那个酒鬼说,若是江大人在西关收了些许委屈他今日举剑而起,西关无人可拦!”

袁四指默默不语。

性子向来淡然的江轻衣已经是满面愕然。

酒鬼?

酒鬼居然说了这种话?

被誉为西关一手的袁忠诚望向江轻衣,说道:“你的这个朋友,名字叫任平生。王爷生前说过,风庭城风波之后,他若是能苟且偷生活下来,有朝一日便能成为世上极强的一把剑。”

袁四指将缺了一根手指的那只手缩入大袖里,缓缓轮转佛珠。

“我亲眼看着他在西关这些年来任人欺辱,苟延残喘,低眉顺眼。”

“他修的是一把苦剑,一把惨剑。”

“的确很苦,很惨。”

“因为够苦,够惨,所以他现在够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