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潇哑然失笑道:“就只有两千黑甲,你莫非是看不起我?”
江轻衣摇了摇头,只当是临死之前不肯服输的最后嘴硬。
他准备放下那只握拳的手。
小殿下突然开口说道:“你可知我杀穿两千黑甲难,可千军之中要取一人头颅却极为容易?”
江轻衣眯起眼。
易潇说道:“撤甲,不然我一剑叫你死。”
江轻衣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易潇,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很想与你交个朋友。”
小殿下面无表情。
江轻衣高举着那只手,惋惜说道:“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黑甲之中举盾的甲卫缓缓涌出。
高举黑盾,将江轻衣簇拥,吞没。
那只握拳的手在黑潮之顶,缓缓放下。
于是层层叠叠的黑甲便如一线潮般缓慢推进。
气势雄壮无比。
绝非森罗道可以比拟。
易潇的双眸缓缓变成了金灿之色。
他看到青甲加身的那人收手之后,双手合掌,对着自己的方向揖了一礼。
接着平静后退,一直掠到黑甲最后,开始督阵变阵。
易潇缓缓低垂眉眼,白蛟剑不再是实体,而是化为剑气翻滚,最终缠绕自己。
如何破两千甲?
任平生在乌乌镇说的不错。
两千黑甲,在八大国期间足以剿杀任何一个九品高手。
但放到现在,就未必了。
小殿下见过五位妖孽其中的三位出手,李长歌王雪斋青石,若是换做他们三人的其中任何一人,放到如今的境地,这两千黑甲都不可能阻拦得住。
易潇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鼓起,头顶白蛟翻滚。
八品境界的穹顶不再锁死,泄露一线天机。
头顶十几团域意雏胚的易潇缓缓摊开臂膀,抬头仰望天空,从圣岛吸纳而来的元力,从株莲池中被牵扯拔出。
天神下凡。
不,应该说是魔王降临。
漆黑的元力,纯粹到了极致的修魔气息,从眉心渗透而出。
白蛟变黑蛟。
易潇身上的气质全部洗刷改变,在株莲相未曾削减的情况之下,那双金色眸子被黑白二色迅速淹没,变得漠然而无情。
全身的骨骼爆发出炒黄豆般的脆响,噼里啪啦不绝。
待到易潇身躯舒展开来,气势便如瀑布般恢弘泄地。
龙蛇相开,株莲相开。
全都抵达巅峰的那一刹那——
咚!
咚!
易潇的心脏跳动宛若战鼓,血液温度比大雪还有冰冷,七情六欲,被抛在脑后。
是为冷血。
萧布衣望向连身高都拔高一头的小殿下,不觉有些悚然。
突然耳边如同被大风狠狠刮擦而过——
那道身影陡然消逝在原地!
接着狂乱如同炸雷般的踏地声音砸地而起,那个魁梧身影脚底绽雷,快如奔雷,声势浩荡撞入黑甲之中,直接撞出一蓬血雾出来。
萧布衣眯紧双眼盯住那道彪猛悍勇的黑袍身影,一手掐诀为他施加儒术,一手拖刀奔入黑甲之中。
两人撞入两千甲。
气势居然是如此的壮绝世间。
{}无弹窗大稷山脉。
山脚下,凉甲城的玄铁重门缓缓闭合,如同巨兽睡前阖拢下颌,只是在巨门咬死之前,有位披着青色铠甲的年轻儒将率马而出。
他面容清俊,眉目间带着一股子令人心旷神怡的书卷气息,倒是全身没有丝毫修为的痕迹。
江轻衣腰间悬挂兵符,余光瞥见背后凉甲城大门锁死。
这个人生第一次披甲出阵的儒生,此刻面色不是那么平静。
有那么一丝丝复杂的意味,带着些许犹豫,些许惘然。
可当马匹来至大稷山脉山脚之时,马背上的那人陡然挺直脊背,那些繁杂的情绪全都一扫而空。
此刻黑夜降临。
漆黑的山脉里,凉如月色的光芒犹如一泓清水,在甲铠上反射传递,游走不绝。
黑夜之中涌出了一抹黑。
黑色甲胄如月牙一般在青甲儒将背后扩散,整顿。
江轻衣兵符上大放异彩。
大稷山脉死寂无声。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
身后两千黑甲的目光也随之落在前方。
兵符上的光芒越盛,就代表着那两人越接近自己。
江轻衣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再将那口气轻轻吐出。
如此吐纳三次。
心潮澎湃变为天塌不惊。
他跟在袁四指身后学习一年多,兵法韬略,率阵变阵,无论是学习能力还是领悟能力,对用人教人极为挑剔的袁四指都没有挑出自己的一点毛病。
江轻衣想过自己率阵出战时候的模样。
可江轻衣没有想过,第一次率阵,袁四指便给了自己西关最为精锐的十六字营。
他更没有想过,十六字营的黑甲,居然能够达到如此高的素质程度。
两千人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偌大山脉,在黑夜之中,除了鸟兽横行时候的声音,便真正的落针可闻。
也正因为安静,所以江轻衣可以听见山脉那边的声音。
先是如同飓风过境,山脉那边古木摇晃。
再是骤然停止。
于是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
就好像是奔跑的巨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换成了原地站立,开始沉思。
江轻衣知道那两个人已经发现了大稷山脉恭候多时的两千黑甲。
但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回头,便是袁四指的西关大瓮。
无路可走,又当如何?
江轻衣缓缓举起右手,在半空之中握拳。
他盯着远方山脉起伏的线条。
那里是黑夜。
黑夜里有人走出。
不是蓄意已久的出场,那般众目睽睽之下施施然的走出。
也不是一步一顿,杀气毕露的登场。
步伐平静而淡然。
黑袍和布衣从地平线那边走了出来。
两个人并肩而行,其间隔着一刀一剑的距离。
易潇平举剑,萧布衣平举刀。
剑尖与刀尖抵在一起,如同二人肩膀抵在一起。
十万里的北魏路,就这么走过了一大半。
月色如潮。
黑甲如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两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