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凉甲城外,大稷山脉

浮沧录 会摔跤的熊猫 3994 字 9个月前

{}无弹窗凉甲城外雷声隆隆。

站在城头的女子青丝被红鬓盘起,素衣被大雨打湿,雾气朦胧,映得身材修长,却看不清面容。

立在那里,恍惚如仙子下凡。

芙蕖一剑递出,剑气自袖内崩出,将凉甲城小半个城头尽数崩开,剑气纵横不减,刹那钉在大地之上!

双手奉九恨而立的任平生陡然回头,望向立在凉甲城城头上的那个年轻女子。

声音不敢置信。

“剑道境界大圆满?”

易小安面色漠然。

易潇接过芙蕖,妖剑剑气通佛性,多年后逢上旧主,刹那亲昵缠住小殿下右臂。

大雨磅礴之中,小殿下听到任平生那句“剑道境界大圆满”,不由动容。

易小安这才修行了多久,就已经是剑道境界大圆满了?

习剑讲究多磨多练,一剑走千里,有些天资绝艳的剑客,也是仗剑行遍江湖,历尽千难万难,才悟得剑道境界大圆满。

任平生不敢相信地望向凉甲城城楼头。

那就是传说中那位大榕寺的佛门女子客卿?

闭关入佛塔才一年多。

怎么就已经到了这种境界?

再往上还了得?

任平生知道,比天才还要天才的,叫做妖孽。

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子,身上气息驳杂,无论是剑气还是佛气,都抵达了大圆满的境界。

比妖孽还要妖孽

这叫什么?

易小安面无表情,对着凉甲城下那个捧剑的瘦削男人开口说道:“我不会出手,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出剑。”

说完以后望向易潇。

易小安深深看了一眼易潇,深吸一口气说道:“用完以后记得还我。”

小殿下轻轻嗯了一声,缓缓伸出一只手,纤白手指压在剑尖上,将芙蕖剑尖压弯至触碰剑柄,任剑光在剑身上流转不息。

下一刹那,凉甲城城楼头上的那个女子起身跃起,半空之中不曾停顿身形,踩踏大雨,向着大稷山脉那头掠去。

易潇知道她是要去大稷山脉见那个人。

他没有拦。

小殿下默默甩了一个剑花。

妖剑起舞。

有剑在手,遇山开山,遇城开城。

芙蕖遥遥对准那个瘦削男人。

任平生深吸一口气,气机鼓荡两袖,九恨被他郑重以反手式握住,侧里剑尖对准远方的黑袍小殿下。

凉甲城。

两把剑。

大稷山脉的三人组,为首的黑袍人儿突然眉尖一蹙,听见远方的树林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穿林打叶声音。

是无数雨珠倒着灌砸而下。

苍穹之上阴云横推,如有一只手平静向前推掌。

飓风轰然降临如同大势至。

无数老树尽折腰。

燕白楼和袁四指眯紧了双眼。

那道身影来的速度极快。

造就这样一副风雨波澜大场面的,却是一个弱龄女子。

一身素衣麻袍被雨打湿,腰牌外露,眉眼里的佛性像极了佛门里深入简出的居士大人,却留着令人艳羡的长发青丝,穿着平淡至极,脸上看不出表情,是个不折不扣的十足美人胚子。

易小安站在大稷山脉一棵数丈高的大榕树干上,单手扶住树身,笑意有些冷淡望向黑袍人儿说道:“来都来了,还带着面具?”

黑色麻袍里的女子没有说话。

她缓缓掀起黑袍,揭开面具,露出面容。

袁忠诚笑意玩味,早就猜到是这位风雪银城的闭门弟子。燕白楼则是面色复杂。

魏灵衫对着身后的袁四指和燕白楼说道:“凉甲城的这一战分出胜负之后,我要西关全都不许出兵。”

燕白楼咬着牙说道:“你要放易潇走?”

魏灵衫平静说道:“是。”

易小安木然望着这三个人。

魏灵衫轻声说道:“这位客卿大人似乎还与我有话要说,你们俩,若是听清楚了我刚刚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

袁四指笑着转身驭马离开。

燕白楼呸得一声吐出一口血沫,沉默选了与袁忠诚截然相反的方向离去。

等到大稷山脉重新恢复了寂静。

易小安挑了挑眉,说道:“怎么称呼?”

魏灵衫面色自若。

她身上的粗布麻衣相当宽松,若是不露相,连男女性别都看不出来。

易小安的那句怎么称呼,现在听起来似乎怎么都带着些许的讽刺意味。

该称呼你北魏的龙雀郡主呢

还是风雪银城的闭门首徒?

因为无论哪一样,在此刻听起来都有些刺耳。

伏杀小殿下的,是北魏的森罗道。

穷追不舍的,是风雪银城的那位城主。

魏灵衫笑了笑。

她柔声对眼前的小姑娘说道:“易潇是你的哥哥。”

郡主大人眼里带笑。

她顿了顿,淡然说道:“所以你可以喊我嫂子。”

易小安笑意不减,冷笑喊道:“大嫂,什么时候嫁到齐梁来?我还等着吃你的喜酒呢。”

魏灵衫面色淡然说道:“急什么,你哥都不急。”

易小安居然发现自己此刻无话可说。

万万没想到佛塔里修行一年,修身养性,到头来两三句话,依旧落了这位大大方方的北魏郡主的下乘。

郡主大人用实际行动证明姜还是老的辣。

易小安咬牙切齿说道:“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要是真喜欢我哥,怎么不早借剑?怎么不早让开路?两千铁骑围堵在大稷山脉,若是我哥不破九品,死在了这里怎么办?”

魏灵衫低垂眉眼。

她本没有必要向着眼前的小姑娘解释。

连一个字的解释都不需要。

但她想了片刻,依旧诚恳说道:“我这趟从风雪银城出来,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易小安微微怔住。

魏灵衫轻声说道:“你该明白,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喜欢一个人,是浮于表面的,你借给他一把剑,你想着他笑,想着他说谢谢,想着他接过你的剑,去杀该杀的人。”

“但爱一个人不一样。”

“爱一个人,你便不在意你的付出是不是有所回报。”

“借一把剑,就是单纯的借一把剑。”

“你可以接受他的一切,一切的冷落,一切的漠视,甚至一切的误会。只因为这一切,由于爱的缘故,都变得值得和可贵。”

站在大榕树上的女子听着有些微惘。

魏灵衫继续说道:“如果换成一年前的我,那么我希望他接过我的剑,去杀掉挡在面前的人。”

“但现在不一样。”

郡主大人笑了笑,说道:“我希望他举剑时候环顾四周,放剑时候做到心中无愧,不要为杀而杀,能够谨持本心,自始至终不要迷失自我。”

“他修行魔道也好,拜入圣岛也好,这些我都不在意的。”

“但是我不希望他杀光大稷山脉两千甲之后,变成一个残暴无度,只知挥剑杀戮的人,即便那时候我仍然爱他,可我不会允许我亲眼看着我爱的人走上这样的道路。”易小安有些明白了。

她呆呆望向端坐在马背上的宽大麻袍女子。

魏灵衫淡然说道:“若是他杀了任平生,会惹上无数的麻烦,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北魏若是杀了他,只会促进战争的爆发,这些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所以如果你不来,我会借剑给他,我也会在最后关头去阻止他。”

魏灵衫望向易小安,笑道:“只不过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