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嫁衣(中)

浮沧录 会摔跤的熊猫 3975 字 9个月前

{}无弹窗“你笑起来很好看。”

“啊啊?”

这世上最暖的话,就是情话。

萧布衣是个很聪明的人,但其实他也是个很榆木很笨拙的人。

一个人若是在某些方面显得很天才,那么总有另外一些方面不能尽如人意。

譬如二殿下不会说情话,所以他很勤奋地想学习一下。

学习如何说情话,说好听的情话,对唐小蛮说好听的情话。

在北原的时候,唐门一路逃亡,曾经有人很不负责的告诉二殿下,情话呢大抵就是夸人的话。

二殿下一本正经记下来了。

他很认真地想了很久,最后敲定了这么一句话。

“你笑起来很好看。”

原因其实很简单。

夸人。

夸女人。

夸女人什么都不如夸她好看。

只是二殿下觉得唐小蛮真的很好看,不需要自己特地去夸了。但她笑起来的时候,的确比其他时候都要好看。

唐小蛮总是喜欢托腮发呆,一个人怔怔坐在车厢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所以萧布衣第一次对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小蛮怔了很久,反应过来之后俏脸刹那通红,声音颤抖不稳。

啊啊?

她想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

萧布衣却真以为她没听见,再一次认真说了一遍。

“你笑起来很好看。”

二殿下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姑娘突然耳朵发红,甚至蔓延到了耳根,脸上像是发了烧一样,回过头来恶狠狠瞪了自己一眼,紧接着推开了车厢的门跳了下去。

萧布衣看到车厢外一众分明是哗然起哄的目光,有些不太好意思,只是身后钟家大小姐相当不客气地推了自己一把。

于是他有些尴尬地追了出去。

没有人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

但萧布衣最后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满面愕然。

因为萧布衣是抱着唐小蛮回来的。

唐家大小姐把脑袋埋在布衣男人的胸膛里,低声拿着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嗔怒说道:“丢死人了啊”

二殿下环视一圈,微怒说道:“有什么好看的,还在逃命呢,又没有喜糖吃。”

有人噗嗤笑了。

北上的逃亡真的很苦。

但先生的话一直很甜。

唐小蛮怒极,却又无可奈何,脸蛋儿发烫被萧布衣抱回了车厢。

二殿下掀开车厢,认真说道:“如果能回去喜糖的话,我给大家补上。”

大笑。

唐家的大小姐,老爷子一直头疼找不到一个好的人家。

有些唐门白马义从笑着笑着红了眼,打从心底为自家大小姐开心。

因为在他们看来,先生是一个很好的人。

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唐小蛮的确把自己的终身都交给了萧布衣。

她把唐门,把自己,把所有的信任,毫无保留交到了萧布衣的手上。

而萧布衣也没有辜负她。

唐门两千人,如今全都转移到了齐梁。

只是

唐小蛮双手颤抖,抚过布衣男人满是血渍的脸颊,声音颤抖说道:“你答应过我的呢”

“你说你会回来的。”

唐家大小姐低垂眉眼,将手指停留在萧布衣眉心处,替他轻轻按摩,揉捏。

声音愈来愈低。

“无羡你看到我这身衣服了吗?”

“我特地为你穿的呢。”

大红色的嫁衣,被大雨淋得湿透,唐小蛮笑了笑,缓缓卸下自己的凤冠,接着擦去自己的唇红。

一个女人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候,就是穿上嫁衣。

风风光光嫁人。

唐小蛮目光温柔,望向萧布衣。

布衣男人的面颊已经开始僵硬,却始终勾勒着一抹笑容。

或许是萧布衣知道,当自己闭上眼之后,易潇一定会把自己背出吞衣峡,那么自己再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她了。

一想到她,又怎么能不开心呢?

唐小蛮喃喃说道:“那位菩萨说你不会有事的。”

“无羡。”

唐家大小姐趴下身子,将脑袋搁在布衣男人的胸膛。

那个人的心跳,很缓慢,很久才会跳动一下。

很短暂很微弱的一下。

就像是大雨之中随时可能熄灭的火苗。

卸了红冠的女子趴在萧布衣胸膛,轻声喃喃着谁也听不到的话。

没人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龙船之上。

易潇身边是一身披着宽大麻袍的魏灵衫,再旁边是缓缓站起身子的大殿下。

“一炷香。”

易潇声音沙哑说道:“最多还有一炷香,一炷香后,尘归尘,土归土,因果散尽,尘埃落定。”

魏灵衫抿了抿好看的嘴唇。

大殿下面无表情望向下方拥挤的黑甲。

他与西关那些大人物依次发生目光对撞。

大殿下一一望了过去,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些许东西,是沉默,是不安,是焦虑。

萧无悔轻声问道:“是他们干的?”

易潇摇了摇头。

“与他们无关。”魏灵衫有些疲惫说道:“是银城做的。”

大殿下瞥了一眼这个面容姣美的女子,淡淡道:“所以你现在上了齐梁的龙船,是想跟我们一共回齐梁吗?”

魏灵衫身心俱疲,柔声问道:“这样能阻止什么吗?”

大殿下只是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轻,但没有丝毫犹豫:“自然是不能的。”

萧无悔轻轻说道:“你跟我们一起回到齐梁,只是齐梁要考虑的顾虑少了一个。”

魏灵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便柔和:“恕我今日不能与你们一起离开。”

小殿下没有说话。

魏灵衫沉默片刻,轻轻对他说道:“有些事情,身不由己的。”

郡主大人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原本以为有些事情是可以避免的,所以特地从银城赶来。但如今事已至此,我不想变成我最憎恶的那种人,所以我不会再劝你。”

魏灵衫顿了顿,继续说道:“要离开西关,就趁现在好了,不然西关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齐梁三条幼蟒全在西关靠岸。

准确的说是两条。

这场南北大战此刻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先前的收剑,沉戟,两方做出的极大的让步,此刻在那个布衣男人的尸体面前,似乎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荒唐而滑稽。

滑天下之大稽。

却一点也不好笑。

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西关的十六字营黑甲,整齐无比站在桓图穷和天狼王身后。

等着这两个人开口。

而西关影子和天狼王与大殿下对视。

所有人都在等齐梁的态度。

这个世界的舞台,或许会因为一句话,改变所有的格局。大殿下缓缓将目光挪向了易潇。

把这句话的发言权,交给了小殿下。

易潇低垂眉眼,感应到了这些目光。

他抿了抿唇,眼观鼻鼻观心。

他感觉到自己胸膛的血是滚烫的。

那些叫做愤怒的血液,混杂着悲伤,一共随心脏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