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这个趋势
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谢天谢地!
小殿下万分希望来的人能够伸出援手,把自己和长歌大师兄分开,以至于不要如此亲昵的黏在一起,再让别人看到了误会。
推开门的是青石和尚。
易潇由衷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外人,看见了也不会传出去。
然而
当青石看到这略显旖旎的一幕,居然丝毫也不觉得尴尬,也不觉得吃惊,他只是感慨了一句话,便让刚刚开口准备求救的小殿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床能挤得下第三个人吗?”
小殿下目瞪口呆。
青石惋惜的看了看已经被两人挤满了的小塌,无比遗憾的表示:“我也想上榻啊。”
易潇愕然看着推门而入的第二个人。
那人面色苍白,脚步虚浮进门,换了一身崭新的道袍,看着小殿下和李长歌的床榻,没来由焕发了光彩,大力拍着青石肩头:“相信我,挤一挤,能挤进去的!”
青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叶十三舔了舔嘴唇,心向神往:“如果能挤下三个人,那一定能挤下四个人。”
小殿下面色有些苍白。
直到门内进了第三个人。
公子小陶自己轮转推着轮椅,进了屋子,淡然瞥了眼床榻之上的小殿下,语气漠然:“这是南海最好的养魂之地了,一张床榻,不知有多少人想着躺上去,好好享福吧,也就四五天的时间给你养魂。”
“四五天?”
易潇嘴唇有些发干。
他扭过头来,望着身旁满脸木然的杀胚师兄。
师兄平静说道:“认命吧。”
师兄是个很好的人。
全天下都知道,这位北地小剑仙,修的是天下大善之道。
易潇无数次听到魏灵衫说,李长歌是一个温柔的人。
是了。
大师兄会很关切的问自己被子够不够,要不要关窗户,会不会很热,热了要不要脱衣服,会不会很冷,冷了要不要多穿他的衣服
的确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小殿下一开始有些担心这位长歌大师兄
直到一位陌生姑娘与魏灵衫一起入了木屋。
小殿下愕然看到那位名叫沈莫的姑娘,忍着哭腔喊了一声夫君。
杀胚师兄却笑得很开心。
这间屋子里下的禁制,是南海最好的养魂禁制,也是天下最好的养魂禁制,南海圣会里许多人受了神魂重伤,所以这间屋子,还有其他的等待者。
譬如青石,还有叶十三。
禁制内不能随意出入,屋子里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魏灵衫与沈莫会一直等在屋外。
一直等到自己和师兄养好神魂,或者禁制期限抵满。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小殿下与李长歌挤在一张狭小的床榻上。
李长歌温柔的说话,小殿下平静的倾听,呼吸两次,慢悠悠嗯上一声。
有一搭没一搭。
一直到夜深人静。
小殿下睡意沉沉,闭上了眼,鼻音轻柔的嗯了一声之后,再没有出声。
身旁的杀胚师兄便收敛了笑意,安安静静,也不说话,望着窗棂外的漫天星光。
终巍峰的山顶。
距离苍穹很近。
星光落在李长歌的面上。
这个男人面色无喜也无悲。
他缓缓,缓缓合上了眼。
(ps:第四卷快收官了,精雕细琢。今天码了很久,就只有一章,大家不用再等啦)
清晨的微光照破窗棂。
小殿下睁开眼。
预想之中的神魂炸痛并没有出现。
脑海里的记忆,像是流水一般潺潺流动,株莲摇晃,思绪平稳。
这是一种让人觉得很舒服的状态。
像是腰背被托在云端,四肢软绵无力,耳边一直有温柔的风气吹过,全身浸泡在温暖的温泉中,水流无形,并不黏人。
想要多睡一会,再多睡一会。
易潇缓缓阖上眼。
他没有去想,自己此刻身处何处;也没有去想,自己身旁有什么人。
他什么都没有去想。
就只是这么静静的,躺在榻上,闭上双眼,拉了拉薄被。
放空思绪。
脑海里火焰的破空声音还在继续,只不过缓缓飘散,最终在脑海里消弭。
慕容轻声呢喃的声音还在耳边。
“钥匙”
“匣子”
钥匙和匣子。
是北原龙脊大雪山上的那个匣子吗?
那个匣子里,原来放的是钥匙啊。
易潇曾经无数次的想过一个问题。
人为何而活?
一个人的一生,究竟要如何度过?
易潇本以为自己活不过十六岁。
因为那两道天缺绝症终日纠缠着自己。
而兰陵城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经韬殿的小殿下,是一位性子孤独,甚至有些孤僻的古怪人物。
小殿下不外出,不游猎,不修行。
小殿下整日将自己锁在屋子里,或者去齐梁书库,除了以株莲相阅书观卷,将外面的世界,以文字的形式烙刻在脑海里,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小殿下究竟在想什么。
没有人知道小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小殿下自己也不知道。
他努力的去想,却想不出来,也想不起来。
想了很久。
他只是觉得,想要在这个世上活下去真的很不容易。
出门就会找上麻烦,不出门麻烦会找上你。
平民子嗣不例外,江湖游侠也不例外。
王侯将相,自然也不会例外。
命运就像是早已经埋下的丝线,设置好了拉起的时间,拢紧的时间,即便你不踩上去,它也收缩到你的身上,最后勒紧你的血肉。
小殿下残缺的记忆里,像是破碎的大陆,重新拼接了一块。
春秋元年的江南道大火,他似乎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看清了这场火灾的真相。
比起“旁观者”,更像是
客人。
而最后睁开眼后,反倒像是,主人。
小殿下吃力蹙了蹙眉头。
这段记忆,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这场大火的后续,并没有接上断续。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
不再去想这些恼人的事情。
他静静想了片刻。
然后睁开眼睛。
然后偏转头颅。
然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
那人也偏转头颅,正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