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红与白

浮沧录 会摔跤的熊猫 3706 字 9个月前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圆。”

易潇握着老人双手的力道不自觉的加大了一些,声音略微颤抖:“有些问题很重要,譬如是谁想要杀她,这个问题有了完美的圆,却不代表这件事情有了完美的圆。”

“因为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谁杀得了她?”

“即便是当年的吕圣亲自出手,就能杀得了吗?更何况是那些天阙成员,还有一场大火,江南道武林的围攻越是试图掩饰,越是无法解释。”

“这本就是一件欲掩弥彰的事情。”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易潇一字一句说道:“她死了。谁杀的?”

萧望没有说话。

他望着易潇,眸子里倒映春秋元年的一切。

那场大火,那声啼哭,那个秘密,那个真相。

那双眼里,本该有的愤怒,悲哀,痛苦,全部都没有。

这便是问题的答案了。

老人想了很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说道:“你有没有想过”

易潇很自然的低头聆听。

萧望喃喃问道:“那个紫匣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老人的唇角微微翘起。

他心想,这是世上最大的一个秘密了啊。

慕容告诉了自己。

即便是苏齐世,也只是知道这个紫匣是慕容留给小殿下的东西,至于究竟留的是什么,这始终是个未解之谜。

老人笑着说道:“是”

两个字。

小殿下的瞳孔缩起。

他极为缓慢,极为缓慢地转过头,不敢置信地望着萧望。

萧望沉闷地咳嗽了数声,说道:“她跟我说的。”

老人又细心补充了细碎而琐长的说明。

“在龙脊大雪山的山顶,左行十三里,下挖十八尺”

“仅仅凭借匣子的那个还不够还需要你”

“最后,需要一点点的血,还有一点点的元气”

当这些都说完了,萧望笑着说道:“我说完了。”

他想,这些话,与她当年对自己所说的,一个字也不差啊。

包括那句“我说完了”。

易潇低垂眉眼,说道:“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萧望又想,这句话,与自己当年对她说的,一个字也不差啊。

紧接着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漆黑的屋门忽然被人推开。

小殿下蹙起眉头,没有回头。

这一次推门的不是二殿下,也不是任何一个有资格推开这扇屋门的人。

炽烈的阳光照破空中楼阁最高层,屋子里所有的黑暗。

推开门的是一个慌乱的甲士。

萧望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望着煌煌难以直视的门口,那里正是光源所在。

甲士扶着门,喘着粗气,说了一句话。

萧望的笑意骤然凝固。

他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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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典现场迸发出巨大的气浪,那只原本安静停在原地的巨大雪骨鹰,猛地震击双翅。

这是齐梁的大婚,天下最瞩目的一场盛大喜事。

雪骨鹰高亢的戾鸣,从鼓荡的腹中吹出无数雪花,将狂舞在空中纷纷扬扬的大红花瓣尽数染白。

喜事变丧事。

而紧接着箭簇破空的声音,还有妖族的血液炸开,将这些覆了一层雪霜的花瓣,重新抹上一层红色。

十几只巨大的箭簇,穿透这只雪骨鹰的钢铁身躯,箭身上连带着细小而坚韧的丝线,在婚典现场交错纵横,银光乍现,最终丝线不再震颤,密布成一道复杂的巨大蛛网。

雪骨鹰保持着振翅想要高飞的姿态,只是身上多出了十几个细小的血洞,鲜血像是瀑布一般从细小的血洞之中喷薄而出,还在狂舞的白花便被浇得通红,落在箭簇自带的钢线上,刹那被分成两半,无声落地。

这只雪骨鹰,是妖族使者拖雷唯一可以活着离开兰陵城的承载。

它身体里的妖气在一瞬之间便被这十九道箭簇切割,直接斩得淋漓破碎。

连灵智都被搅碎。

若是它再颤动一下,连身子都会被直接斩断,切成千块万块无数块。

婚典上所有的权贵都安静无声。

整个齐梁的兰陵城,在这一刻,似乎都陷入了极静之中。

萧布衣先是急促的呼吸了一口气。

他闭上了眼睛。

他的眼前几乎是一黑,闭上眼后,无数金星迸发,头晕目眩,面上的血色刹那消失殆尽。

接着他睁开了眼。

“轰”然一声。

婚典现场,有一道奔向雪骨鹰的身影,被击打地重重飞出,修为已经臻至九品巅峰的拖雷,在看到雪骨鹰被射穿的第一时间,就更改了路线,即便如此,依旧被一股巨大力量击中。

那是一道殷红如血的符箓,如钻头一般锋锐,带着空气切开了自己的腰胯,刹那凿穿了半边身子,接着红光如飞剑绕行一圈,切开他的小金刚体魄,将手筋,脚筋全都挑开。

于是拖雷便像是一个巨大的沙袋,重重跌飞出去,溅出的冰冷血液洒在地面,足足有数丈之长。

二殿下这才收回那只一直锁在袖内的手。

那张大红符箓便出自这只袖内的手。

他的面色更加苍白了一分。

天阙仙楼的成员沉默而无声的上前,将拖雷架起,以锁妖链打穿琵琶骨,带出了婚典现场,拖行着一行血迹,押向了天阙的牢狱。

这只巨大的雪骨鹰,还有一位妖族棋宫的大棋公,他们送来了这颗头颅。

所以他们不会死。

会生不如死。

这只巨大的雪骨鹰,因为不方便押送,双翼被天阙仙楼的执法者折断,腿骨也被敲断,这才能与拖雷一同押入牢狱。

整个过程都是寂静而无声的。

打破寂静的,是沉重的马蹄声音。

马蹄声音从婚典现场外而来,如果熟悉大殿下的人,便能听出,这是他座下爱马“赤兔”的声音。

一步一执拗。

有个浑身是血的年轻男人,满面风霜,牵着马绳,不断拉扯着高大的赤兔,木然而缓慢地前行。

从兰陵城入城之后,再到现在的婚典现场,他都保持着这个速度。

入场之前,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听到了那声妖气冲天的戾鸣。

那声戾鸣之后,兰陵城都寂静了起来。

于是他便入了场。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认得他。

隐在帘后的安乐王府王妃黄素,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手中捏着佛珠,却压下了第一时间去看看那人伤势如何的念头。

黄侯。

有些道境主人沉默地想,如果自己没有记错,这个浑身浴血的年轻男子,应该是安乐王府的独子。

他牵着那匹赤兔,赤兔的硕大头颅已经泪水淋漓,抵尽全力不肯前进,却被他拽得步步前行,口鼻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