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骄傲的爱

浮沧录 会摔跤的熊猫 3729 字 9个月前

身后有人轻轻推了一把。

莲衣上浮。

白衣下坠。

慕容笑着张开双臂,那缕残魂在无限的吸力之下不断下坠,落下。

她望着扭头想要转身的易潇,轻轻启唇。

声音在海水中一扩即散。

那是两个字。

“去吧。”

远方是魂海的上空。

所有的规则都已经被击破。

死气被清空,业力被斩碎。

若是真正出了魂海。

就会迎来新生!

易潇伸出一只手,攥住了慕容的手掌。

他拼命摇头。

魂海的吸扯,让那缕残魂变得惨白,两相钩拉的部位,由手掌慢慢脱落,到手指,再到易潇拼命前伸后攥住的小臂,最后到无法挽回的断裂。

小殿下的手腕,那抹缠绕的白巾,如海草一般摇曳,似乎被魂海海水冲刷得更加苍白。

他沉默而无声地看着慕容,面对自己。

距离逐渐变远。

慕容不断说着话,声音不能传达,但是可以通过口型辨别。

“还会见面的”

“还有一剑”

“就要靠你自己了。”

一阵沉默。

白衣笑着挥了挥手。

她说了最后的两个字。

“保重。”

易潇深吸一口气,鼻尖一酸,双手忽然抬起,放在唇前做喇叭状。

声音在魂海中被无情地吞没。

白衣女子先是怔了怔,然后闭上了双眼。

海流狂暴。

她的残魂魂力,无法抵抗来自魂海的规则,那个缺了一个缺口的浩瀚魂海窍穴,需要有巨大的魂力去填补空缺。

于是只能下坠

不断再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她脸上缓慢绽放笑意。

她知道易潇最后说的是什么。

深海之中,有人幽幽下坠,轻声喃喃,声音极轻,不可听闻。

像是化成了一滴雨。

从穹顶落下,落在大地。

也许就像是当年扑灭春秋道大火的那场雨,自己变成了一个过客。

就这样,自己坠下深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如那场大火一般。

有人死,有人生。

易潇最后问了她一个问题。

深海里的白衣,轻声笑了笑。

“这些年,娘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你很好,娘一直都为你骄傲。”

“一直。”

春秋元年大草原。

穹顶大雨倾倒,从魂海海底开出的窍口涌出,灌溉而下。

这一幕却凝滞不动,停留在汇聚了千万钧沉重的海水滔天欲下的那一个刹那——

此刻江南道的大草原,黎明降临,如同回到了四月初春,每一株草叶都迸发生机,昂然挺首。

所有的幻想全都破碎,易潇站起了身子,那个本来羸弱不堪的少年,忽然拔高成为了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

他双手攥住“因果”剑柄,两脚踩住一张蛛网。

将“因果”高高举起!

剑声清鸣。

这是此剑的认可!

易潇的身后,慕容微笑保持着双手持剑举起的动作,姿态与小殿下无二区别,只是衣袂纷飞,有些羽化。

她轻声说道:“出剑。”

易潇闭上双眼。

天顶之上的海水砸下。

天塌。

脚底挺起的无数草叶卷起。

地崩。

白衣女子的手指有些冰凉,虚握在自己的手上。

这样的触感,能够让人感觉到清凉,静心,易潇沉下心神,感应着那双手缓慢而坚定的覆盖住自己的手背,善意的指引自己。

出剑。

肌肤上的毛孔开始张开,呼吸,之前冰凉的血液,重新恢复了温度。

天地之间,一线斩开。

一道漆黑的长线贯穿世间。

因果长线,犹如漆黑的长夜,与剑宗明的大放光明似乎并不一样。

我走过世间最长的黑夜。

我来自世上最深的黑暗。

这一剑向死而生。

“轰”地一声,切碎所有凸起飞来的陆地,切碎所有如剑气砸向自己的草屑,枯骨,切碎每一颗坠落的海水水珠,切碎穹顶最漆黑的永夜,切碎所有拦在自己面前的物事。

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开口。

“记住。”

“万物一剑!”

易潇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能够感觉到握在剑柄上的自己的手,在轻微的颤抖,并不需要如何发力,这样滔天的一剑,依旧轻松无比的递了出去。

因为这一剑,本就出自于自己母亲。

慕容的长发在黎明的盛光之中飞舞,她面带微笑,平静而肆意地抬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坍塌下来的穹顶。

她握住易潇的手,将剑递地更加笔直。

那一道贯穿天地的长线,迸发出山哭海啸般的轰鸣,如史上最壮观最恢弘的神迹。

辟海。

压下来的无限大海,开出了一条仅仅一人宽窄的狭道。

剑光所指,一条长线。

白衣站在莲衣身后,握剑而立,剑尖微挑,两人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海水摩擦声音,砸落声音,喷薄声音。

直到最后,一切景物都变得模糊。

深海之中,有数之不清的游鱼,搅动如龙卷,尖啸着俯冲而来。

易潇脚底的那块草原,仅仅只留下足以两人立足的三尺之地,其余尽数崩碎,早就淹没在汪洋肆意当中,此刻草叶撕裂飞起,所有生机不受控制地被“游鱼”卷动,要离窍而去。

这是规则。

“当生者生,该死者死。”

是这世上无比简单,却又不可违逆的法则!

每一条“游鱼”,都是一道细微而琐碎的意念,沉浸在易潇的魂海当中,此刻魂海崩塌,将死之人,便由它们送上最后一程。

易潇面色苍白,一条游鱼冲破了海壁,猩红鱼身如血灼目,尖锐鱼头布满利齿,怨念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