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的体魄,魏奇的大宗师境界,比起东君,要难缠得多。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音道大修行者,居然在刚刚的对轰之下,险些以宗师境界,将自己的“太虚”彻底轰散。
那张精致如瓷器的面容,猩红的血蛇已经冲破了面颊,将这张美艳欲滴的女子面孔,渲染如妖,七窍被震得流血不止。
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如果让她重新再来,她宁愿选择南方的海线。
“天极海”
“普陀山”
海域之上,疯狂催动太虚天相赶路的银城城主,口中下意识喃喃念着这两个词。
天极海与普陀山。
她的脑海当中,浮现了一个白色麻袍的少年身影,那道身影出现了一刹那,她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双眸之间的神色,还处在“音爆”的震颤当中,恍惚当中,闪逝过莫大的挣扎。
她想活下来——
只要那人愿意出手,那么自己就一定能活下来。
远方的海域一片辽阔,茫茫的海雾,看不清究竟该往哪里去。
该死的现在有没有到天极海?
哪里又是普陀山?
大脑一片空白,毫无思绪,更不知该如何辨识方向。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这一切,都造自于拦在自己面前的东君!自己不应该只是切掉他的十根手指,若不是这份宝贵的时间耽误不得,自己定要,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她的面色狰狞起来。
她几乎要哀嚎起来,心中那个咆哮的声音忽然收敛,像是可怜到了极点的幼兽,不断祈祷。
提着“因果”的易潇究竟距离自己还有多远?
源先生在哪里
她几乎快要绝望。
便在此刻,茫茫的海雾当中,似乎有一道白麻矮小身影轮廓浮现而出,那道身影就这么站在海雾的那一端,他面色平静,腰间拴着羽扇,不言也不语。
就这么对视了一个瞬间。
银城城主的面色怔然了那么一秒,她就要掠去,海雾那端的那个白麻少年,却忽然摇了摇头,面露惋惜。
那道缟素白麻衣袍在海风中飞扬,少年向后跌了一步,惨白的海雾拥了上来当中。
银城城主刹那掠出了数十上百丈,发了疯一般,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道原先的白麻少年。
为什么
为什么?
直到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师尊。”
她有些惘然的扭过头来,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苍白的面容。
那人站在船上,小舟随海波起伏,三尺之内,蔓延而止的冰霜尽数碎裂开来。
他面色平静,看不出有丝毫的表情。
李长歌说道:“银城和小师妹的事,我全都知道了。”
以两人为圆心。
海域方圆一里,冰霜摇曳破碎,凝结成一柄又一柄悬空利剑,掉转剑尖,对准那袭大袍。
“一切到此为止吧。”
叶小楼腰间的三把古剑剑气引动,满头白发如雪如霜,他面色凝重,按住腰间古剑。
四海狂潮沸腾而起。
半片剑冢的光芒在大海上闪逝而过,数之不清的飞剑跃出海底,浩浩荡荡飞出。
这是剑主大人留下的最珍贵的宝物。
半片“剑冢”小世界。
飞剑与海珠,疾掠而过的漆黑炽影,从“剑冢世界”当中奔出,贯穿如雷,于瞬息之间呼啸而过!
将那道风雪大红袍刹那撕裂——
“撕啦!!”
叶小楼忽然止住飞掠之势,悬停在了海面之上。
碧海潮生,被无数剑气引动的浩然大作,此刻缓缓平息,无数飞剑从虚空中来,回虚空中去,数十个呼吸之后,海面恢复了一片平静。
一颗又一颗海珠从高空坠落,失去了剑气的加持,砸回海面,溅起极其狭小的浪花,大珠小珠落玉盘,最终海面上一片雾气弥漫。
远方同样疾驰而来的莲衣身影止住了身形。
易潇与叶小楼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一丝不解。
海面上空空如也。
惨淡的青霜覆盖了一小片海水,在两人中间,结了冰的海面之上,是原先银城城主所掠及的位置。
此刻。
无数跃出或落下的海珠,拍碎薄薄冰层,将那件烟消云散的风雪袍泽,吹成阵阵冰雾。
“他散去了这具分身”
易潇将视线投向大海的南方。
北七十五海线,这是最远的一条路。
还有三条。
散去一具分身,这算是壁虎断尾求生?
南三七与南十二的海线。
魏奇合拢五指,无数海水轰隆隆被磅礴元气引动,收缩至最后,那件失了身躯的银城大袍,便如金蝉脱壳后的枯萎之壳,缓缓坠落,在半空当中化为齑粉。
青石面色凝重从礁石之上站起身来,他攥拳下捶的这一砸坠之击,直接将风雪震碎,那具分身未做丝毫抵抗,直接灰飞烟灭。
有一道声音,从极北之地焦急的传来。
“她舍弃了三具分身,凝结了所有的力量,要从北四一的海线强闯。”
青石深吸一口气。
北四一海线
那里是东君所在。
凝结了所有力量的银城城主,分明是从四道分身的反馈当中,选择了最好突破的一个点。
公子小陶隔着数千里距离,如同天堑,聆听大海潮声,面色忽然惨白。
“来不及了,已经开打了!”
海沙震起,春雷鼓荡。
有人踏沙而来,一步一颤,步伐阴柔至极,踏步而来的那个女子,身负世间神力,两道大袖拖曳身后,整个身子疾射如利箭,几乎与地面平行。
“飒飒飒——”
银城城主的“域”,在这一瞬间笼罩下来——
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虚无。
东君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面前物事。
面前的海沙飞来,无数声音尽皆消失。
春雷的琴弦缓缓消融,他一只手按在琴端,袖内一条又一条奔雷滚落,在琴面奔走弹跳,煌煌雷音震耳欲聋,在太虚当中游走对抗,划出一道三尺的清净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