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抢亲的那一日,从西域到北原,无数的法阵同时发动,着实是抽尽了青梨姑娘的精气神。
打开法阵,取走碑石,只耗了半盏茶的时间。
易潇在天门没有停留,他只是沉默着望着自己的那口棺材。
易潇问过山主,这口棺材上的造化,能让鸩魔山晋升圆满,若是圣岛需要,那么自己便从天门将其带回。
但是山主拒绝了。
是啊。
圣岛迎来了新生,那些死去的魔头,牺身在鸩魔山当中,这一整座漆黑之山,似乎没了存在的意义,规则崩塌之后,就更像是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普通山头。
圣岛无比富饶的灵气,同时开始溃散,原本鸩魔山当中设置的聚灵法阵,能够吸纳方圆海域的灵气,此刻全都返还给了这片大海。
既然圣岛成为了自由之地,再让鸩魔山成为灵气丰盈的修炼圣器,只会让修魔者养成依赖的习惯,适得其反。
已经有修魔者提出想要去中原走一走的念头。
山主并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
这件事情,慕莲城与易潇商议过,最后止住了圣岛所有修魔者想要涌入中原的冲动。
他只是说,“再等一等。”
究竟要等什么?
大光明山的山顶之上,剑殿当中流淌剑气。
易潇手心握着那块大光明碑石。
碑石的表面斑驳不平,原本光滑的石块,不断绽裂,石屑抖落,便溢散成为一缕又一缕的光芒。
整座大殿光明四散。
比起光明,这块碑石当中所含着的,更多的乃是剑气。
李长歌站在易潇的身后。
剑殿的尽头,是一间静室,并没有开启的门,而是有一个镶嵌碑石的凹陷之处。
大光明碑石已经存在了无数年。
圣岛当中,有着两副残卷。
这间静室的门,需要大光明碑石来打开。
易潇看过大黑暗山的那一副残卷,而且来到圣岛之后,便带着大师兄去看了那一副衍陆残卷。
“这两副残卷,被五老会严令珍藏,除了天资极其强大的修行者可以观看,其他人便无权接触。”
山主大人望着静室,轻声笑道:“我看过两副残卷,可是并没有看出什么。这里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却又不忌惮于给人看见。”
易潇缓步上前,将大光明碑石,按在了静室的凹口当中。
“他走了之后,大光明山就不会再有主人了。”
“若是你不醒来,这世上没有出现剑仙境界的修行者”山主顿了顿,柔声说道:“那么这里藏着的秘密,不若就陪他一起消失,这样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静室门开,并没有沉重的烟尘。
一片光明,无比清净,甚至有些刺眼。
“若生来不自由,如何做剑修?”
易潇的脑海当中,清晰地传来了这么一句话。
扶在十字架上的山主大人,指尖攥紧腐朽的木架,咔嚓的碎裂声音传来。
五老会里,每一口棺,都是魔道的一个时代。
从腥风血雨的时代走过,有人躺入棺中,本该长眠不醒,却试图永生。
这个时代,上个时代,每个时代都没有对与错。
魔道究竟该如何走下去,是握紧刀剑,砍出一条血路,还是修身养息,篆养一口执念这个问题的争执,本就是注定得不到结果的。
对与错,从来都是由时代的演变所抉择的。
太平年间的砍柴人,柴刀用来劈砍木堆,生火燃烟。
战争年间,这柄柴刀便会染上鲜血,或是别人的,或是自己的。
圣岛的枷锁越重,越像是一个封闭自锁的棺材,躺在棺材里的人不愿离开,想要将这座岛都变成一个棺材,接着就是将整个世界,都变成自己牺身之所。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即便没有从五老会小世界内拎剑走出的柳魔,圣岛的这口气,已经开始燃起了零散的火星。
王植已经负剑离开,去了中原。
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他们走到圣岛六座圣山的山顶,看到这里的天空,伸手便可以触碰,他们会渴望更大的世界。
这就是,自由!
清凉的剑光在黑暗当中落下,鲜血飞扬,火星溅出。
易潇面颊上溅上了一滴滚烫炙热的血液。
五老会的大殿,穹柱被剑气砍倒,一根接着一根碎裂,穹顶之上的天,随着殿柱的坍塌,就这么垮了下来。
黑暗当中剑光飞舞。
小殿下的“因果”剑气,代表着极致的黑暗,行走在黑暗当中,一根接着一根砍翻穹柱,大殿烟尘鼓荡,火星在弥漫的雾气当中闪逝而过——
就像是砍碎了枷锁。
放出了新生。
莲衣一阵翻飞,易潇轻轻伸出一只手,按在面前男子的额头之上,替这张英俊面孔的主人,合上了双眸。
他站起身子,环顾四周。
无数剑气如游鱼一般飞掠在黑暗当中,剑气疯狂撕咬着棺木,殿柱,无比饥渴地吞噬着黑暗,残喘和破败的哭嚎呼喊,在空荡的大殿当中凄惨回荡。
最后湮灭。
易潇看到挂在破碎棺木上的尸体,残缺衣袍随风猎猎,有些魔头的身子被剑气砍碎,挂在棺木上的半截身子,断面处的血肉都被卷尽。
五老会的小世界,规则已经摇晃不稳。
这些本该入土的魔头,在走出棺木之后,藏匿着修为,在小世界独有的规则之下,能够暂时逃过生死轮回的劫力。
可如今殿主坍塌,规则已经破坏,于是本该腐烂的血肉,就这么化为了簌簌的沙尘,就此风消烟散。
易潇低下头来,看着脚底的骨膜男子,那张英俊的面容上,像是瓷器开了一道裂纹,纹痕当中并无血肉,满是溃散的沙子,整张脸被风揭开缺口,沙粒飞舞。
“我并不会同情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