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答案是什么呢?”
“我很想说,这样的国,应该是一个包容的国,能够容得下错误,能够容得下闪失,如果陛下能够在风庭城的时候止住手,那么黎青就不会死,北魏不需要经历一番痛苦的换血”
“如果陛下真心诚意的对待江轻衣,那么西关现在将成为对抗南人的巨大杀器”
“如果陛下能够容得下其他的意见,那么殿会的人就能够去做更多的事情,也许如今抵在北魏咽喉上的那把剑,在北上的时候就会被折断。”
“甚至,陛下,若是之前的那些,你统统做不到,在易潇来到齐梁的时候,狠下心直接杀了,那么现在的情况都不会这么糟糕。”
说这些话的时候,玄上宇的脑海当中,盘旋着一只扑闪翅膀的蝴蝶。
他想到了在佛骸里与易潇的那席对话。
两个人说了很多。
那是一场改变世界的对话。
当一只蝴蝶在江南道闪动翅膀的时候,洛阳城可能会因此下一场瓢泼大雨。
如果这只蝴蝶提前看到了洛阳城的大雨,在那一日它不再闪动翅膀,又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结局就是西关反了,南城崩了,北关要放空了所有的故事,都在指引着最后的那个结局。
玄上宇看到过这个结局。
他无论再做什么,都改变不了。
所以他在想着这个答案,最后望着曹之轩,说道:“陛下,我很想找出北魏走到这一步的答案。”
“但是没有答案。”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拒西防线可以放空,但漠北王庭不能放进来。”
“北原的神子很久没有出手了,有人猜测他距离妖孽差得并不算远,王庭内的双子星,能够与漠北神子媲美的,还有一个叫‘纳兰’的年轻人这只王庭是同等规模下不逊色于西关十六字营的饿狼之师,他们一但南掠,最终的结局就无法收场了。”
曹之轩这时候稍稍冷静了一些。
他坐回椅子上。
“拒西防线,放空以后该怎么办?”
紫袍听到了这个问题,他认真凝视着曹家男人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陛下,既然北魏需要西关那么陛下您,为什么不向江轻衣认错呢?”
“我认错?”
坐在椅子上的曹之轩,听到了这句话,脑海里仍然是一团乱麻,有些微惘地望着紫袍大国师。
认错认什么错
“我做错了,您也做错了不仅仅是黎青的死,还有徐至柔,任平生,魏灵衫,江轻衣洛阳城的牡丹亭没有人了,西壁垒的大雷音鼓被敲碎了,北魏到了如今的地步,是因为”
玄上宇轻轻说道:“很多事情,我们都做错了。”
“陛下天狼王城,破了。”
“南线拉开了,南关十万大军拒抗不住,齐梁的推进速度实在太快了北关的支援还需要五天,东关还需要三天,按照这个速度,三天之内齐梁就能打到风庭城,拒西防线那一边江轻衣重新开始进攻了,我们该怎么办?”
“陛下森罗道殿会的急谏这已经是今日的第十七封了!”
“陛下——”
“陛下!!”
耳边像是有无数道声音,萦回缠绕,嗡然盘旋,脑海里一团乱麻,最后传来了一声急促的报声,其他所有的嘈杂声音戛然而止——
一名浑身是血的森罗道斥候冲上了大殿,最终狠狠扑倒在殿前,此前路上策马狂奔,未曾有过停留丝毫他参与了南线的战争,从齐梁大船登录开始,再到破开天狼城,到了现在,精疲力尽,冲上了大殿,脑海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却无法松下来。
斥候的浑身都在颤抖,他抬起头来,赤红的眸子里布满血丝,满是绝望,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天狼王,宁风袖战死。”
“孟起,张文远,天狼城麾下狼骑拢共三千,无一幸存。”
“王府满门被灭,天狼王城拒死而守,满城甲士屠尽齐梁坑杀了二十万人。”
年龄已经接近四十的斥候,嗓子里带着撕裂的疼痛,无力说道:“那边的人,说若是死守,便会屠城,一座一座的屠下去,直到洛阳。”
死寂。
满殿的死寂。
那个染血的斥候被抬了下去。
曹之轩安安静静坐在皇座之上,他的双手扶手旁边空空荡荡,曾几何时,左边是西关大藩王黎青,右边是年轻的天狼宁风袖,两位北关东关的大将军戍守防线,紫袍策定江北平灭三国,宗横怀抱玄黄镇守大魏剑道
可是现在呢?
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他面色无悲也无喜,轻轻念了一声退朝,离开大殿,一路上思绪飘忽,经过了凤仙宫,看到了那个紫衣女人坐在牡丹亭里发呆,他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静静看了半晌。
黎雨看着牡丹花开花谢,陪着自己走过了这么多年。
曹之轩知道自己的大魏,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太艰难了,一步错,步步错。
他闭上双眼,想到了风庭城城头的天光和大雨,这个女人声嘶力竭对着自己哭喊的画面,想到了那个胸膛被洞穿空空如也的白袍男人,想到了洛阳城的大红月
哪一步走错了呢?
直到此刻恍然回首。
一个无比爱惜羽毛的人,最后拔空了自己的双翼。
黎青,死了。
宗横,死了。
宁风袖,死了。
下一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