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得越久,王庭的收益越高。
雷霆城的城主府城头,有一个女子坐在屋檐上,她眯起双眼,身上的红袍被风吹动,天地大冻,喝下一口酒后,身子骨暖了许多。
女子的面容上带着一些酡红,她看上去有些醉了,但眼睛里清澈无比,平静望着烟火缭绕的南方,心想着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荒唐的纨绔子弟彻夜狂欢,烟火庆祝。
庆祝齐梁再下一城?
还是庆祝大魏今夜过后,再添数万尸骨?
柳儒士伸手去摸放在自己身侧的酒壶,并没有摸到,她蹙起眉头回过头,看到了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面容煞是好看,熟悉而又陌生,蹲着身子拿过自己的酒壶,接着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柳儒士认真的瞥了一眼,那个黑袍女子很是年轻,服饰看起来简单,但气度绝非寻常人家,多半是大户出生,自己以前应当见过,脑海当中有些熟悉的感觉偏偏想不起来了。
“我们以前见过?”她蹙起眉头,努力回想,却像是喝醉了酒,大脑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何时与这样的姑娘遇见过,于是她皱眉猜道:“是在洛阳的时候?”
黑袍女子动作微微顿了顿,看向柳儒士。
易小安笑着点了点头,扬起了手中的酒壶:“借我喝一口?”
柳儒士并不讨厌这个姑娘,她点了点头,伸手指向远方,轻声说道:“看到那里的焰火了吗?”
易小安轻轻嗯了一声。
雷霆城的城主府,能看到远方上空,一闪而逝的烟花,砰的一声,最后震碎,化作点点白光,烟气散去,回归寂静。
“你来自洛阳,多半是哪个大贵人家,那个不知道在哪放烟火的人现在笑得出来,洛阳的权贵笑不出来。”柳儒士抱住膝盖,轻柔说道:“齐梁很快会打到洛阳城那个放烟火的人,到了那时候也会笑不出来了。”
易小安低垂眉眼,喝了一口柳儒士的酒,轻轻说道:“是烈麝。”
柳儒士嗯了一声,“北地最烈的酒。”
她顿了顿,道:“你来这里,是找人?”
易小安轻轻啊了一声,她笑道:“是啊,战争开始了所以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找一个朋友。”
柳儒士看着自己身旁的黑袍女子,道:“战争开始了,雷霆城里的权贵,能明哲保身的,都已经离开了,这座北地的城池不算安全,很可笑吧?到了这个时候,人心依然不齐。”
易小安又喝了一口酒,叹了口气。
“南北之战,结局无可避免。”
“北魏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她望向柳儒士的眼睛,认真问道:“你想过,离开这场战争吗?”
兰陵城的这一夜似乎比其余时候要稍微长一些。
守夜的长戟卫士站了一宿,照例等到太阳升起,并没有打开屋门,到了交接班次的时候,苏家那位大小姐身后跟着换班的卫士,从长廊的那一头出现。
陛下现在很喜欢睡觉。
所以他不喜欢见到光。
他很想一直睡下去,不被打扰,守夜的戟士一般只以眼神交流。
苏鲟打开门的时候小心翼翼,两位高大戟士举大戟交错,遮住一部分阳光,身材瘦弱的女子,进门之后有些不适应屋子里的黑暗。
过了一小会。
所有人都听见了屋子里女子的颤抖声音。
“陛下陛下?”
两位大戟士互相对视一眼,面色僵硬。
苏鲟在黑暗当中环视一圈,整间屋子并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她清楚的记得屋子里物品的大概摆放位置。
片刻之后,苏鲟推开屋门,她看着兰陵城的阳光照在空中楼阁的栏杆上,冻结的冰晶雪花都已经融化。
“陛下睡着了。”
几位大戟士的面色无比难看,接着女子带着一丝困惑,一丝惘然,继续说道:“不是你们想得那样,陛下的生命体征,出乎意料的好甚至像是回到了前些时候最健康的状态。”
苏鲟摇了摇头,道:“像是一种深层次的昏迷,我不敢叫醒他。”
苏家大小姐指了指身后,认真说道:“这间屋子,不许外人踏步,也不许有大声喧哗陛下的身体出了一些问题,但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
“殿下,东关的抵抗军抵达正面战场,我们距离洛阳还有六百里。”
“殿下攻破北关驻扎军,还有七座城,我们离洛阳,只剩下四百一十五里了。”
“殿下,洛阳的铁骑死守龙骧城,几位神将建议绕路,不要再走直线绕开这座城,我们会多花费半个月的时间。”
“殿下,洛阳以北,轻安城,邀北关,雷霆城,出动了数量庞大的铁骑,已经南下而掠,倾举国之力,要拦腰截住我们这是一场硬战,我们避无可避。”
当兰陵城的线报传到前线,大魏的赤土之上,萧布衣站在大旗之下,身材修长的年轻殿下,一只手攥紧大旗枪杆,将枪杆扎根大地,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去。
远方是一望无垠的辽阔雪原,冻土坚韧,铁骑漫漫,所过之路,所行之径血染浸透,一层又一层。
线报上,苏鲟拿着尽可能温和的意思,表达了陛下如今的现状。
神魂,身体,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