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璇玑飞身上马,抽出了宝剑。部将们行动非常迅速,千骑集合,剑锋所指,直奔东面的小山丘方向。李璇玑阴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元召竟然敢在军营当中公然杀人的话,那就真是自己找死了。就算是拼着被他杀死几十名部属,那也是完全值得的。
不过,不久之后,恐怕他就不会这么想了。当李璇玑率领着麾下骑兵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随着越来越近开始看清楚那空地上的情景,马蹄渐渐停住,李璇玑没有理会旁边将校们投过来的惊恐目光,他用力的勒了好几遍马的缰绳,才止住了胯下坐骑的躁动不安。
“人呢?元召呢?……过去看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还有活着的……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暗影当中,没有人看清楚李璇玑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他的话语有些断续,不知道是因为怒气还是震惊所致。在一片慌恐和唏嘘声中,终于,骑兵们在部将的带领下跳下马,走入了刚刚发生过残酷杀戮的修罗道场。
没有死去的人,当然也有,而且还有几十个,虽然伤的都很重,但意识还算清醒。在痛苦的断续诉说中,李璇玑和他的麾下将校终于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元召,他竟然……他竟然……。”
李璇玑甩去了头盔,他把手中剑深深地插入染血的地下。喃喃自语中,没有说完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短短的时间内,以一个人的力量造成了如此的严重破坏,然后又从容的自北军大营离去……难道,他真的就不可敌吗?!
“将、将军……我好像听到……听到……。”
“听到什么?”
李璇玑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面前奄奄一息的校尉,随口问了一句。那校尉被刀锋斩去了臂膀,却命大没死。他挣扎着坐起来,眼里含着怨毒的光芒。
“就在刚才,有另一个身手很厉害的人从营外进来,好像是对元召还有那个女子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他们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我虽然听的不是太清楚,但恍惚之间好像听说,有极厉害的对头闯入他们府中……带走了什么人……反正那元召的脸色马上变得很难看……然后……他就弃刀而去了。将军……?”
李璇玑惊喜,他眼睛蓦然瞪大了。
长安夜色中,淮南郡主刘姝独自站立在小山丘上,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事隔多年,她终于再一次亲眼见证自己的元郎是如何英雄无敌!
世人都有好奇心。其实如果说起最初跟随庞信将军过来的目的,在这些北军大营军卒和校尉心中,也并不是要把元召怎么样。只不过这个人的名气太大了,他们都很想看看,身在困境中的时候,他又是一副怎样的行止动静。
然而,世事多变,谁又会想的到,就因为庞信为了立功邀宠,惹得夜探北军大营的刘姝怒而出手,形势急转直下,当场溅血之后,如潮的杀意,终于触发了元召心中的禁脔!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元召的逆鳞,便是这人间的情意。
自从几年之前屠灭江都王府之后,元召已经很久没有再亲自动过手。在长乐塬上那些悠长的时光里,主父偃和董仲舒这两个人,喋喋不休的在他耳朵边苦口婆心劝说过多次。随着年纪渐长,他身为朝廷重臣,需要养望了。如果再和少年时候那样,轻易地与人动手好勇斗狠,那就太失身份了。
元召虽然不以为然,但他还是虚心的接受了他们的劝告。即便是在战场上的万马军中,他也只是做为统领全局的人物,坐镇中军,没有再轻易的去冲锋陷阵。
当然,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信奉以实力为尊的法则,毕竟在这千年之前的世间,很多事没有绝对的公平。当真正的危机来临的时候,恐怕最终依靠的,还是自身的实力。
元召不是以屠杀同类为乐的恶魔。但是当对手拿起武器刀兵相向的时候,他便收敛了凡人的仁慈之心。既然选择与他为敌,那便是选择了后果自负,生死勿论!
刚才的巨大动静和呐喊惨叫之声,终于惊动了附近的一部分九门兵马。当闻声匆匆赶过来的几百军卒看到自己的军中同伴们面临的惨状时,无不目瞪口呆心中惊骇。
只不过短短片刻的功夫,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的已经不下百余人。他们大多都是被飞过来的铁栅栏和碎石所伤,有些在血泊中不停挣扎大声哀嚎,有些则伤得很重,已经无声无息,显然是凶多吉少了。
后来的所有人也不由自主的都拔出刀来,却不见杀人者的踪影。风过无声,虽是夏夜,有些人却不禁浑身颤栗,冷汗直冒。
在令人紧张的窒息中,为首的一名偏将一边大声命令人,赶快把这里的情况去报知李璇玑将军知道,一边喝令列成战斗队形,把这四周都包围起来,今夜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跑了元召和那女子。
然而还没有等到他的命令说完呢,有一把钢刀带着强劲无匹的劲力疾飞而至,明明看到刀来的方向,竟然避无可避。这偏将惊骇的目光中,眼睁睁的看着那刀直接就贯穿他的胸腹,就连所穿的甲胄都穿透了。强大的惯性又带出去丈余远,撞翻了身后几人,然后仰面朝天当场毙命。
一阵大乱之中,头顶小山丘上有人提气轻啸了一声。虽然没有一丝的暴戾之气,却似龙吟虎啸,整个北军大营都听的清清楚楚。惊动无数人心头巨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