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以查明,东宫属官们素来纵横不法,骄奢安逸,更有邀宠献媚之辈,时常以奇技淫巧献与太子,蛊惑其心志……而在太子监国期间,更是变本加厉,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
太子刘琚简直就是一头雾水。他张大了嘴巴,实在想不清楚,自己的那些东宫属从们什么时候有这些恶行了!
“等等、等等……大宗正,你口中所说的这些……都从何说起呢?我只不过代替父皇暂时打理朝政短短日子,又怎么会纵容他们去做你所说的什么恶事呢?这、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儿嘛……!”
他虽然年纪尚轻,谦虚谨慎。但却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严重的当众指责。脸孔不由得涨得通红,情绪激动之下,反问的语气有些很不自然起来。
大宗正刘不识的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他冷冷的瞅着这个遇到棘手事情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年轻人,语气干巴巴的,冷厉如霜刀。
“太子殿下最近做过什么事,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今日老臣既然站出来说这些话,当然已经有确凿的证据!哼!想要抵赖是没有用的……。”
无论怎么说,太子现在毕竟是监国的身份,刘不识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公然以如此严厉的口气公开加以指责,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事件。换句话说,也是一种极其无礼的行为。
“大胆!太子储君在上,大宗正身为宗室老臣,竟然如此无礼,丝毫不顾君臣之义,可谓是大不敬之罪!臣终军,请求殿下追究其罪过。”
察觉到事情不妙,首先越众而出声援的正是司隶校尉终军。前几天,他与丞相公孙弘同时遇刺,左臂的伤势并没有痊愈。本来应该在家里好好修养的,只不过长安现在形势难测,他们这些早已经被打上太子系标签儿的人,终究不放心。所以他虽然带伤,却仍旧坚持着走上了朝堂。
终军做事,素来豪迈,少年时的光明磊落从来没有改变过。听到太子无端受到指责,他与其他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率先走出来大声抗言。司隶校尉职责所在,也是权限极大,他才不鸟大宗正这个糟老头子呢!
却没想到,刘不识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嘴角冷冷的哼了一声。
“无知小辈,不知深浅!这样的事也敢胡乱掺和,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啊……哼!太子,你还是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吧。哦,忘了告诉你,这份奏章老臣已经备份,皇帝陛下面前,现在也有一份呐……。”
异乎寻常,今年长安城的第一次秋霜,来的比往年都早一些。落了一半的黄叶,被霜白浸染后,更添肃杀之气。
就在霜降之日,有身份普通的长安民众,当街拦住巡城御史的马车,递交诉冤状。说是长安贵人的属从倚仗主子威风,怙恶不悛杀人于街市间,请求朝廷有司根据大汉律例予以严惩。
只不过,当这位巡城御史追问详细情形时,告状之人却有些含糊其辞,只说是贵人身份贵不可言,如果御史大人没有胆量去管的话,他是不会直言相告的。
巡城御史却是个谨慎之人,他见来人目光闪烁,说话又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不禁心生疑惑。大街之上闲杂人等众多,不便多问。遂喝令随从把此人带回去,想要了解清楚之后再行定夺。
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就在一行人回去之后不久,带回来的这位身份不明告状之人,却突然失踪了。手下人把情况汇报上来,巡城御史虽然感到这件事有些不同寻常,但也并没有当做一件太重要的事来对待。
世间虽然有些真有冤屈者,也会因为心生胆怯而中途放弃。但更有许多胡乱攀咬诬告之辈,这样的例子,他从前遇到过很多。既然人已经不见了,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抛之于脑后,权当没有发生过。
繁华盛大的长安城中,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如同一滴水花溅入大河,悄然无踪,没有人会过多的关注。然而谁都不会想到,有一双阴冷的目光,正暗自发出冷笑。
年轻的心中,可以有无限的激情,创造出许多令人难以想象的神迹。也更可以衍生出权谋诡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一天之后,几乎是毫无征兆的,已经沉寂了许久没有动静的绣衣卫突然出动,大批如狼似虎的绣衣卫士突袭了巡城御史所在的衙门,并且把这位也算得上是身担重要职责的御史大人抓走了。
几个时辰之后,施展残酷手段取得重要口供的绣衣卫指挥使江充,携带一系列证据,连夜直入未央宫,见到了正在休养中的皇帝刘彻……。
整件事进行得十分隐秘,并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因此,长安城中的大部分人都还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令人震惊的大事。
第二天,正是召开朝会的日子。大汉太子刘琚一早过来给父皇请安,聆听训示。皇帝却仍旧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他神情冷淡的挥了挥手,让太子自去处理政务。
只不过,太子刘琚恭敬的转身退去后,却并没有发现,皇帝看向他背影的目光中,增添了许多令人费解的东西。
“想要当好一个皇帝,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琚儿,在山河社稷和个人感情的取舍上,希望你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这也许是你最后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