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位灵药，还有剂量，若百里客栈的下人在此，一定会认出来，这是叔老爷给他们大爷开得药方。

“认识吧？”

段嫣将药方对着百里乌江。

“你知道我从药渣嗅出方子有多惊讶吗，我宗门不外传的秘方，竟然被西洲大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金丹修士开了出来，还用来治疗与之相反的病症，说，这个方子到底是谁给你的？”

百里乌江满眼惊惧，他使劲儿摇头，事实上，他完全不知道段嫣说什么。

“偶不惜到……”

他使劲儿摇头。

眼神透着哀求。

他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所以总是做出一些损人不利己的糊涂事。

做事儿糊涂，看人也糊涂。

可这一刻，他发誓自己没有看错，他在这个温和的不能再温和的年轻人眼中，看到了杀气。

对方想要自己的命。

他想要自己死，他想要自己死，竟然还能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

这个人是魔鬼，这个人一定是魔鬼！

百里乌江使劲儿摇头。

“说吧，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否则……”

段嫣低头，轻轻在百里乌江的耳边说道，“我不会让你死，不过我不介意对你用摄魂术。”

“一个识海被破坏，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你觉得这样的未来，如何？”

段嫣的声音宛如情人间的私语，可百里乌江魂都快吓得飞出来了。

段嫣还没有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点头。

他对段嫣的恐惧，已经深入到骨头里。

在他心中，段嫣这个人，已经等同于变态。

不，是超级超级大变态。

在段嫣微笑而鼓励的目光下，百里乌江哆哆嗦嗦讲出了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的离奇经过。

……

百里长春跪在兄长床前。

喉咙里发出一声又一声呜咽。

若段嫣在这里，一定要感慨一句，果然是讲自己的叮嘱当成了耳旁风。

他刚才明明嘱咐过，不要刺激病人，不要让病人有太多激烈的情绪。

百里长春倒是没有刺激自己兄长。

他自打进屋，就没有停止过哭泣。

他就像是一个拧开的水龙头精，不断的哗啦啦的淌水。

眼泪跟不要钱似得。

一旁的鹰哥不断地翻着白眼。

真是够了，他明天就要去比试，为什么今天放着大好时光不练习，而是待在这里，看这个呆瓜哭泣。

一个大男人，一哭二闹三上吊。

真是丢死人了。

莫非儒修都是这个样子？

不会吧？

他又不是没见过儒修，赋门那些天天擦脂抹粉的师兄弟，也没见哪个天天抱头痛哭啊。

秉着眼不见为净的态度，鹰哥转移目光，将视线放在别的位置。

然后，他便注意到，床榻上，那个脸色苍白，骨瘦嶙峋的男人。

百里长春的兄长。

百里……

呃，他们似乎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算了，就用百里代称他吧。

在这个人昏迷的时候，此人的面貌，鹰哥已经看过无数次了。

这是一个让人看上去心生好感的男人。

闭上眼的时候，让人惋惜，睁开眼的时候，更是这样。

哪怕是经历了生死，甚至大限将至，他的目光依然很平静。

在百里长春哭丧一般，嚎啕大哭的时候，他甚至还伸手，安抚似得，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这个人和鹰哥想象中的不一样。

明明已经是倒霉透顶，可他似乎并不怨恨。

他很平静地接受了，青梅竹马的道侣不再爱他，将他当做练功的炉鼎；自己灵根已经毁掉，成为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且最多只能活两年的事情。

和哭得跟江河湖海似得百里长春相比，百里哥哥整个人都似乎都升华了。

鹰哥心里暗自道一声“可惜”。

听说对方只是一个五灵根，且灵根纯度很低的修士。

这样的资质，也只比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强一点。

可惜了这样的悟性和心态。

哪怕是个四灵根……

兴许百里兄弟，修为高的那个，都不见得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