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凉薄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低醇的声音从头顶飘来:“是啊。”
她浑身没有力气,懒洋洋地歪着头,他的衣贴着她的脸,怀抱枕起来舒服,索性就懒得多动。
她有时候是昏睡着的,但是能够感觉到,每天晚上都有人来她的房间,这样抱着她。
亦是每天晚上,她都能嗅到那浅浅淡淡的沉香味。
沉香和他的气息相融合,除了苏折有这样世上独一无二的气息,又还有谁呢。
“你为什么要偷偷来我房间。”
“因为我听连青舟说,你身子不好。我是来给你治病的,不然靠外头那些庸医,哪能让你好得这么快。”
沈娴扯了扯嘴角,虚弱道:“那你为什么又要抱着我?”
“方才你说冷,我便免费借给你抱一下。”
“我每天晚上都在说冷吗?”
“也不尽然,偶尔我会觉得冷,所以也会借你抱一下。”
“……”
沈娴不太有精力跟他拌嘴,她便只静静地靠着他,也会觉得少有的安宁。
她仿佛能感受到,窗外的夜凉如水,也仿佛能感觉到秋露铺陈下来的声音。
那是时间在作怪。
苏折以为沈娴睡着了,微曲着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捋着她鬓边的头发。
他动作轻,指腹摩挲着她的发丝,有些疏懒的痒。
沈娴动了动头,往他怀里钻了钻,道:“我确实突然觉得有点冷。”
苏折手指顿了顿,而后收紧臂弯,将她抱得紧了两分。
这便是一醒来,便有一个人可以依靠的感觉。
“苏折,你单身么?”
苏折垂着眼帘,掩住流光,轻声道:“不曾娶妻立室,亦不曾与任何人有过山盟海誓,至今独身一人,所以不必担心你我过于亲近,会引来别人吃醋嫉妒。”
沈娴闭着眼,嘴角轻轻勾了勾,道:“这样极好,免得我借你怀抱靠一会儿,回头有人闹到将军府里来,就不好看了。”
崔氏道:“奴婢从院里的赵妈口中探听到了一些,好像是公主生产那天,淋了雨。公主是在高烧过程中生下孩子的,差点便造成难产。”
“是在高烧下生孩子的。”苏折轻声呓念,“那她为什么会淋雨?”
崔氏默了默,道:“大人恕罪,奴婢暂且只打听出这些,明日奴婢再去向其他下人打听。”
“我要每一个细节,都知道清楚。”
“奴婢明白。”
苏折温润的掌心轻轻托起了沈娴的手,手指搭在她的腕脉上凝神了片刻,随后松开。
他从袖中取出备好的鹿皮袋,在床沿上打开来,里面是一套长短粗细有别的银针。
苏折取了银针往火光上飘过,便缓慢地捻进了沈娴的几处穴位中。
沈娴被刺激得浑身冒汗,半个时辰过后已是大汗淋漓。
她双眉紧锁,时不时动一动眉头,苍白的嘴唇一张一翕似在梦呓。
苏折俯下身去,侧耳倾听,半晌才听到一句破碎的话语:“你不能这么做……”
苏折眸色深了深,眯着眼不置可否。
她出了一身大汗,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单薄。苏折收了银针,起身道:“替她换身衣服。”
崔氏给沈娴换衣时,苏折便背对着站在窗边。
窗户是关上的,透过窗棱格子和窗纱,看不见外头深重浓稠的黑夜。
崔氏用温水帮沈娴把身子都擦洗了一遍,才穿上柔软舒适的寝衣,而后退了出去。
此刻她体温已经降了下来,烧也退了,眉头微微舒展,不再锁得那样厉害。
苏折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五官还皱巴巴的,母子俩一起躺在床上熟睡,连睡姿都一模一样。
听连青舟说,这个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哭过一声。
眼下苏折觉得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安静。
“如此也好。”苏折弯下身,指端轻轻碰上了孩子的小脸,“省得打扰到你娘休息。”
他脸上的温宁柔得仿佛一碰就要碎掉。
指下的婴儿肌肤是生嫩的,软得像羊脂一样。
原本睡着的孩子有了感应,这时忽然蹬了瞪双腿,缓缓半睁开了眼儿。
那一双细小的眼廓隐约有了一丝狭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