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他还认得,百日宴上来过的,贺相家的二公子!
这可怠慢不得,管家忙请示沈娴道:“老奴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贺公子留在将军府也不合适,要不要老奴即刻去通知丞相府来领人?”
沈娴道:“我说了,先不要传出去,更不要让丞相家知道贺悠在我这里。先等弄清楚了情况再说。”
“是。”
大夫来看过贺悠的情况过后,开了药,处理了贺悠身上的外伤。
除了破皮流血的外伤,贺悠浑身都是淤青。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沈娴拿了药膏进房,贺悠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长出一截,他道:“这衣服我穿着不合适。”
“这是秦将军的衣服,一时我也找不到合适的,先将就吧。”
沈娴在他面前坐下,低着眼帘一丝不苟地拿指腹抹了药膏,便要往他脸上敷去。
他偏头躲开。
沈娴又伸手过去,略有些强硬地涂抹在了他的伤患处,边道:“躲什么,现在不擦药,将来破相可就难看了。”
后来贺悠不躲了。
他看着沈娴神情专注,下手的动作温柔,眼里有些湿润,道:“我被赶出家门了,往日的狐朋狗友谁也不敢管,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就不怕惹麻烦上身吗?”
沈娴眼神有些暗,道:“那你先告诉我,方才街上打你的人,是谁?”
贺悠哽道:“是我庶兄。”
沈娴看见他握紧了拳头,仇恨满腔。
她道:“那他平日里一定恨惨了你,才会这般落井下石。”
贺悠咬牙切齿道:“就是他和他娘那个贱人,联起手来害死了奶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沈娴见他眼泪溢出眼眶,伸手帮他拭掉,道:“你若没把我也当成是狐朋狗友的话,你就告诉我,到底怎么一回事。”
“沈娴,我可以抱抱你吗?我觉得那样我可能会好受一些。”贺悠满脸痛苦。
沈娴倾身过去,安慰地抱着他。
他起初还能忍,后来在她肩头压抑地哭了出来。
贺悠在相府的时候,最受老夫人宠爱。他也最喜欢他奶奶。
可是他奶奶却当着他的面吐血而亡。目击者更指认是他气死了奶奶。
可是他能力不济,反被锦衣男子几下给打倒在地,身后两个扈从上来,对着他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地上依稀有血迹。
吓得旁边两个乞丐赶紧端着自己的破碗便瑟瑟遁走。
那人被扈从打得倒在地上再还手不能,他弓着身,双手抱着自己的头。
锦衣男子见他这副形容,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了几句,随后便带着扈从扬长而去。
半晌,那人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垂着头抹了抹嘴角血迹,又回到原地去蹲着,埋头在膝间。
纵使再落魄,脚边铜板他也不屑一顾。
沈娴皱着眉穿过人群,朝他走去,道:“但愿是我认错了人。他怎么可能会落魄在这街头。”
玉砚实在不解道:“夫人说的是谁啊?”
转眼间,沈娴站在了他面前。
眼下近前看得清楚,他身上的暗色衣服脏乱之下,隐隐透着华贵的质感。
沈娴料想不错,他根本不是乞丐。
她按捺住心头的不详,轻声唤道:“贺悠?”
他身体狠狠一颤,并未抬头,也未回答。
玉砚在旁瞪大了眼珠子。
这是贺悠?
怎么可能。
贺悠可是相爷之子,出身高贵,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沈娴也不敢相信,她这么久没见到贺悠,再见竟会是这样一番光景。
方才晃眼一看,沈娴便觉得他身影熟悉,且看衣着与旁边的乞丐不一样,方才下车来一探究竟。
沈娴缓缓蹲下身来,声音有些发沉:“贺悠。”
他往旁边撇开身子,粗哑道:“你可能是认错人了。”
他试图躲开沈娴,想站起来离开。可是他才被打了一顿,眼下连站起来都费力。
沈娴不管不顾凑上前去,不管他如何躲,硬是伸手扒开他掩面的乱糟糟的头发。
他有些恼怒和无助,道:“我说你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