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苏某一切无恙,勿要让皇上担心。否则你这太医,往后也不要做了。”
太医应道:“是,下官知道了。”
管家送走了太医,又回到院里来,忧心忡忡道:“大人再歇歇吧,等药熬好了,我再送来。连太医都说了,往后再不能忧思劳虑,不如大人辞了官署的事……”
苏折捏着鼻梁,疏淡道:“以前不用小憩,如今却能昏睡一个时辰而不自知,确是大不如从前。”
可是朝堂上正值新旧更替之际,即将要推行新政,这个当口,岂是他想放就能放下的。
一旦上手了,再想要放手,就不能随心所欲。除非等到新政实施,朝堂势力均衡稳妥,国库开始盈收,她再无后顾之忧,方才可退。
身体早就不如从前,苏折自己心里大概是知道的。可人就是这样,越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事,越是心存着侥幸。
最终他也不能避免。
所以他一直骗着沈娴,也一直骗着自己。若是太医不往他家门走一遭,他几乎都快以为自己当真无病无忧。
却原来沉疴已久。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那次山林遇伏、从山坡滚下磕碰到头部开始?还是从夜梁遇袭九死一生开始?
身体根基受损,他没有时间来休养恢复,他心里盘算得越多,就日益承载得越多,他一直凭借着意志力在透支这副身体,现在慢慢连意志力也撑不起了。
上次被诱发过一次,可仅仅两三月,并不能有多大的改善。又或是两三年也不一定能痊愈。
管家实在放心不下,又去请了药庐里的老前辈过来一看。
他一摸苏折的脉象,便揪起了眉毛,道:“上次我怎么说的,原以为你好好将养这一阵子会有所好转,不想竟越发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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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娴的印象里,往后苏折在官场之外,好似又换回了那身黑衣,再没穿过白衣。
朝廷诸臣提及他,又敬又畏,更不乏恨意暗生者。
他位高权重、树大招风,树敌是必然的。并且敌人在暗他在明。
那日沈娴听说,苏折在回家的途中遇刺了。
当时沈娴抛下手上所有事,不管不顾地跑出宫去。当时巷弄里的尸体已经被抬走,剩下满地的血污。
苏折便站在那血污巷中,不染一丝污浊。周遭官兵来来往往,去各处追查。
沈娴抬脚就朝他奔来。他侧头看见朝自己跑来的人影,冷清的神情微怔,继而放得柔和。
沈娴瞠着双眼,看着满地血迹,她不由分说抓住苏折的手,将他上上下下地检查,慌乱道:“你怎样,有没有事?身上可有受伤?”她满鼻子里都是那股浓重的铁锈血腥味儿,“伤到哪里了你要告诉我,不能再藏着掖着……”
苏折道:“阿娴,我无恙。”
沈娴要亲自确认了他身上没有伤痕,才肯放心。
后来,文考武举的京试如期拉开了帷幕。楚京里汇聚了从各地选拔起来的人才。
文考由苏折坐镇,武举由秦如凉坐镇,进行为期数日的选拔和考核。
这些天京城里十分热闹,人才的涌入仿佛一下注入了活力,百姓们谈论得最多的便是文武考试。
沈娴得空时也往考试场地去便服视察。文人学子们奋笔疾书,而武招英雄们虎虎生风。
沈娴去武考考场时,主考当然是秦如凉,她得以在旁坐了一会儿。考察武人的武力只是其中一个方面,还要考兵法谋略,最后综合得出评判。
往年武招考试都以武力为主,兵法策论是新近苏折加上去的内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光是背几卷兵法根本难以过关,关键还得看融会贯通、领悟精髓。所以随机应变才更能考察武人适不适合为将。
沈娴在武招考场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高梁。
他果真来参加考试了。
一年没见,高梁身体结实了许多,浑身有力,约摸在南境军营里磨炼的缘故,使得他棱角较以往更加分明。霍将军写来的举荐信里,也对他赞口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