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沈柔虽然话不少,但是思路清晰非常条理,也能看出事态将会怎么发展。贞姐这个弟弟不是个省油的灯,那钱夕惕将来也肯定没好果子吃。但她不想让事情搞太大,万一冲动之下惹了大案子咋办?女人多半还都是有点怕事的。
“嗯,我有数。”赵玄机说。心里头的郁气随着那口污血吐出来,总算是好了一些。
“你还有数?我看你啥都不懂!就你刚才一脚险些踢死人的冲动架势,还叫有数?!”
赵玄机摇了摇头,实在没心情跟这个动不动说自己“啥都不懂”的好心女人掰扯。要说刚才冲动,当然是冲动了些、狂躁了些,但他真的心里有数。
那一脚确实狠,但都是阴劲。去验伤或许没多大事儿,但那刀疤脸一个月别想下床,而且将来身体也会大伤元气,比以前虚弱不少。
吃了这种暗亏,他们也不方便告。或许刀疤脸他们不要脸,但他们背后的老板呢?显然多少需要讲点规矩。能把灰色生意做大的人总会有点社会人的体面,架打输了就报警或索赔,这是不文明行为。
退一步讲,而这种殴斗是发生在对方强行入室、欺负妇孺的前提下,他们也不便去告。就算法院是他家开的,法官也得考虑个社会影响。现在社会谁不知道刀疤脸这种人是哪路货色?谁不恶心那些冲到你家要夺你房子的?四个大男人冲你家里欺负女人孩子,家里男人出来踹了一脚,算事儿?社会舆情偏向着谁,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但是,偏偏这一脚在当时非常吓人,足以做到以暴制暴,镇住场面。而要是大德典当行里面真的有明眼人的话,回头更能通过这一脚看出些端倪来,从而更加谨慎。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赵玄机也不怕对方继续撕扯,本事和胆气才是桀骜的基础,但你不能说他冲动、没数儿。一瞬间能摆明白了上面这些,你能说他没数儿吗?
其实他手头的大事做多了,冷静的特质最是令人发指。
只不过让他跟一个妇道人家解释这些就是多余,而且也没这个心情。
“你啥都不懂!大德这家公司真不好惹,我听过不少风言风语的。哎,咋办啊你,真是个惹祸精,要不你先躲起来吧!”沈柔不知不觉间就代入了大姐身份,似乎闺蜜的弟弟就是她的弟弟,典型的热心肠。
“躲什么,混世界就要讲道理,他们还能吃人啊。”
沈柔点了点头:“还真差不多能吃人。”
“朋友,就……就像刚才那位小姐说的,有纠纷咱们可以走法律途径。”平头男的语气显然低调了很多。习惯了欺凌弱小的人,最知道保持对强者的谦恭。
只不过地痞主动寻求法律保护,这事儿显然太丢社会人儿的脸。
赵玄机松开了那只脚,刀疤脸也在惊惧之中学会了忍痛沉默,否则他知道自己的脸还得被踩。当然现在他肚子里翻江倒海,也无力叫唤了。他甚至产生了快要死掉的错觉,因为这辈子都没这么痛苦过。
赵玄机大步回到堂屋,将姐姐的遗像摆在了桌子中间,散落一地的纸烛贡品就免了。“我这人讲道理,丁是丁卯是卯。你们三个没踩灵位牌,但也闹了灵堂。跪下磕个头,许你们滚。”
平头男等三人显然受不了。咱们都算是社会人儿,这一头磕下去,这辈子可就抬不起来了。
但他们也看得出赵玄机似乎是个倔种,这头不磕,今天还真够呛能善罢甘休。
自己跑?说不定能跑掉,但刀疤脸跑不掉。刀疤脸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还是典当行魏经理的堂侄。把他丢这里,找死呢?
心理斗争,天人交战。
而赵玄机也没说话,只是一双眼冷冷盯着这三人。威胁的话说出来只会显得虚张声势,反倒是这种冷如死亡般的凝视最让人遍体生寒。
而且平头男他们三个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总觉得这个年轻的男人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魔性。谈不上什么飞扬跋扈风尘吸张,但一身莫名其妙的气场就是让人发怵。
难道是刚才那一腿太狠,把人打出了心理阴影?有可能。
总之心里面挣扎了许久之后,平头男终于一咬牙给自己找了个下台阶:“死者为尊,咱们打扰了这位大姐的清净,赔个不是不丢人。”
说着义无反顾的跪下,这头磕得还挺响亮,货真价实。
好,就当你不丢人。
后面俩人也顺势跪下磕了一下,随后尴尬地站了起来。狠话都没敢说,三人抬起刀疤脸匆匆离开。
赵玄机没再理会他们,静静地对着赵小贞的遗像发呆。冷冷地问了句“我姐究竟怎么回事”,便好像一个石头人一样伫立不动,刚才的龙精虎猛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