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波气笑道:“本官还真不怕这个!你的钱再多,还能有我的刀快?来人,给我把张元昌和林知祥拿下!”
“喏!”
众府兵呼啦啦往上闯,就要捉拿张林二人。
咚咚咚!
这时,一阵踏地而颤的脚步声!原是一直肃立在崔耕身后的封常清动了!
他那副大块头往那一站,几乎所有人都会把他当成一个莽汉,甚至崔耕有时候都会有这种错觉。
然而,在历史上,这位却是以智计出名。论起随机应变的本事,他认了第二,岭南道都没人能认第一!
就在梁波的话刚一出口,封常清就意识到,今天不行非常手段是不行了!
他当机立断,猛然往前一撞,如同一个肉坦克般,把梁波的护卫撞了个七零八散。
当当当
几把刀砍在封常清的重甲上,跟挠痒痒差不了多少。
寒光闪烁,一把匕首突现于封常清的手中,横于梁波的脖颈!
他大呼道:“别动,谁再动老子宰了他!老子本就是贼寇,再上山落草也没什么。”
梁波还真是条疯狗,毫不在意地道:“大伙别怕,本官就不信了,他好好的朝廷军士不做,会重新跑回去做贼寇。尔等快快动手,擒拿张林二人!”
“我看谁敢?!你们看看,下面是什么?”
张元昌哗啦一下,将雅间的几个窗户猛地推开了。
众人往下面看去,但见张林两家的私兵都到了,密密麻麻排成了四个方阵,每阵五百人,足有两千人。
人人白布包头,赤裸着上身,浑身筋肉虬结,下身穿牛鼻短裤,手持缠着红绸子的鬼头大刀,看起来勇悍无比!
张子瑞见这阵势忍不住腿肚子转筋,颤声道:“梁…梁…梁都尉,这下面可都是些海上的亡命徒啊,此事是不是应该从长计议?依本官看,二十万贯也不少了。”
“不行!”梁波牙关紧咬,冷笑道:“下面的人是亡命徒,我就不信了,张元昌和林知祥也是亡命徒?众将士听令,上!某家就不信了,他们还真杀官造反?”
“怎么不敢?”郭恪豁然而起!
他早就看梁波不顺眼了,当初在泉州城外,三分是做戏,还有七分是真怒。
在听说梁波把自己的驻地砸了个稀巴烂后,郭恪心中的那份怒火已经到达了临界点。
今天梁波的嚣张跋扈,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郭恪拔刀出鞘,遥喝道:“姓梁的,你是真不知自己招惹了什么样的人物啊!老子杀你,如杀一狗尔。”
骂毕,他虚空挥了一下腰刀,高声道:“封常清听令,给本都尉砍下这土狗的脑袋!出了什么乱子,自有姓郭的扛着!本都尉扛不住,还有长安姓郭的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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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身着深绿色官袍的人,在场大多数人都认识,正是泉州别驾张子瑞。
前番说宋廉这个泉州长史是泉州府的二号人物,其实是不大准确。按照官场序列来讲,宋廉得排在第三位,人家张子瑞才是真正的万年老二。
别驾,从字面上的意思来讲,就是刺史出门坐一辆车,他坐另外一辆车,暗含分庭抗礼之意。如果非要换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可以称之为“副刺史”。
不过实际上,在州府里面,大方向由刺史决定,具体实行由长史来办,两边一凑合,就没别驾什么事儿了。
所以,别驾这个官职,是标准的“位高俸禄高、权低责任低”,多用来优待宗室或安置闲散官员,被称为“送老官”。
张子瑞的来历可不简单,他十八岁中进士,三十五岁就当上了扬州刺史。
扬州乃是大唐二十八上州之一,可比泉州强多了,其刺史的品级乃是从三品上!
许多大唐宰相还混不到三品官呢,张子瑞前程远大的程度可见一斑。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一年,张子瑞就被弹劾贪赃枉法,证据确凿,按律当死。最终多亏走通了武承嗣的门路,才得以连降九级,来泉州做了中州别驾的“送老官”。
自从到了泉州之后,他就做足了养老的架势,不争权不结党,成了官场上的隐形人。
谁都没想到,张子瑞会突然发难,给大家致命一击!
至于说一向低调的张子瑞突然跳脚出来坑冯朴的理由……不用大家猜想,梁波张嘴就给出了答案。
只见梁波轻抚了张子瑞的肩膀,神色肃然道:“按照朝廷律令,凡刺史缺员或为亲王兼领时,上佐可代行州事。所谓上佐无非是司马、别驾与长史。如今泉州刺史冯朴勾结嫌犯崔耕,理应停职,泉州司马及长史又暂时空缺,现在就请张别驾代行州事!今日本都尉能拿住崔贼,你当记首功!今后有武安抚使做你的跟脚,这个泉州刺史你便稳稳坐着吧!”
冯朴老而弥坚,紧要关头再无半分圆滑之色,大袖一挥厉喝道:“本官乃堂堂五品朝廷命官,就算真有罪,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六品果毅都尉说停职就停职的。有本事,你去广州请武安抚使的手书来。至于现在,姓梁的,你给本官滚出望海楼!”
既然撕破脸了,冯朴也就没必要对梁波客气了。
从泉州到广州打一个来回,怎么也得一个多月,到了那时候,长安的圣旨早就应该到了。
如果狄仁杰真有办法,自己包庇结崔耕就不叫个事儿。
若是狄仁杰没办法,那也没关系。崔耕本身就无罪,自己更是谈不上包庇之罪。最多辞官不做呗。反正按照自己的年纪,也该乞骸骨致仕回乡了。
他打算的倒是挺好,没想到的是,梁波竟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公文,嗤笑一声,说道:“去广州请武安抚使的手书?不用那么麻烦。这份公文,三天前某家就到手了!白纸黑字,朱红的大印,冯朴你可给我看仔细了!”
啪
那份公文,被扔到了冯朴的面前。
随后,张子瑞也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份公文,道:“这是武安抚使让本官代行州事的公文,冯刺史要不要也看一看?”
“好,好,好!”
噗
冯朴连叫了三声好后,气血翻涌,猛地喷出了一口血。
现在他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梁波和张子瑞早有勾结,自己和崔耕的那些小动作,在他们的眼里,就跟跳梁小丑差不多!
老冯朴把头顶的乌纱缓缓摘下,脸色惨白,涩声道:“想不到老夫终日打雁,今天却让雁啄了眼。张大人,是你棋高一着,老夫认输。不过,你能不能让我输个明白?”
张子瑞脸上眉飞色舞,顺手就拉了把椅子坐下,志得意满道:“没问题,冯朴你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