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崔耕彻底无语了。
不过,这他也懒得解释,官威和家里迎接的人员多少没啥关系。
百姓们对于官员的想象是一套一套的,虽然不至于是皇帝的金扁担,但荒谬绝伦之处很有不少。
真辩起来,还真不一定说服得了茂伯,又何必惹老人家不开心呢?
于是,他交代茂伯赶紧把该发的赏钱发了,散了借来的伙计们,自己则迈步进门。
还没走到堂屋呢,呼啦啦,一群人就迎了出来。
崔耕看着暗暗纳闷。
二娘、嫂嫂苏绣绣就不用说了,她们没有出门迎接自己的道理,肯定早已等候多时。
在临去泉州换防前,苏大郎已经被放出了军营,去聚丰隆银号帮忙,在这里也不奇怪。
怎么应该宅在莆田县城的老亲家苏有田也来了?
似乎看出了崔耕的疑惑,苏有田满脸赔笑走了过来,道:“二郎啊,我这次来,是求你写几个字儿。”
崔耕疑惑道:“要写字还用得着专门找我?嫂嫂的字儿不比我强的多?”
苏有田连连摇头,颇为不以为然地道:“不一样,你和她的字儿完全不一样,用场不同。”
崔耕估摸着,苏有田可能是想借机显摆和自己的关系,让找苏氏米行麻烦的人多些顾忌。
罢了,这顺手人情顺手做吧,他嗯了一声,道:“好吧,写啥字儿?”
“你就写九个大字:崔二郎在此,群邪退散!”
我晕!
崔耕乐道:“苏老爷子,合着你把我当成辟邪的?”
“什么叫当啊,本来就是。”苏有田面色一正,道:“我听人说啦,这能当御史的人,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能辟百邪。我总觉得最近几天不顺遂,怕招惹上了什么脏东西了,就指望你这两笔字辟邪呢。”
得吧,这也不是什么原则问题,不就是几个字儿吗?写就写呗。
崔耕应允了下来。
可谁知接下来,家里这些人的要求就越来越过分了。
二娘宣布,御史可了不得,虽然品级不高,但绝对是最清贵的官了。
崔二郎能当上御史,绝对是光宗耀祖,所以要大修坟地,祭拜祖宗,搞一个盛大的仪式,大肆宣扬一番。
本来崔耕以为,这个太过得瑟的建议会得到大家的齐声反对,出乎他预料的是,茂伯深以为然,不断在一旁帮腔。
就连一向识大体顾大局的嫂嫂苏绣绣都默默点头。
苏有田甚至表示,虽然这修坟地的钱,肯定是崔家出,但考虑到崔耕公务繁忙,自己和苏大郎可以帮着张罗这事儿,到时候崔耕只要露个面就行。
既然大家都达成统一意见了,崔耕也不好说什么,难得全家人都如此热情高涨,那就图个乐呵吧,应承了下来。
怕他们再整什么幺蛾子,崔耕以长途跋涉身体疲乏为由,当天早早便就寝睡下。
第二天一早,吃罢了早饭,他汇合刘幽求一道儿,直奔清源山莲花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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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当着众人面这么说,刘幽求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啊。
崔耕第一反应是不想接这茬儿,但人小和尚都把状告到自己跟前了,不接不合适啊,民告官,正是肃政使的职辖啊。
而且刘幽求都这么说了,不接倒显得他崔二郎是一肚子草包,御史之职,名不副实了。
崔耕想了一下,对慧明小和尚说道:“小和尚,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按我大周律例,诬告反坐,你知道吧?若是本官不管此案,死的可能只有智刚一人。而若是本官插手了此案,要么是全寺的和尚死,要么是你们师徒一起死。现在,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确定智刚是冤枉的吗?”
其实这话就有些危险耸听了,按朝廷律法,慧明年不过十五,即便是谋反都不用杀头,何况只是一个诬告?
再者,所告不实和诬告之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就算最后判明智刚的确贪污了金子,慧明也没多大的罪过。
不过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不经吓。
慧明的小脸顿时变得惨白,哆里哆嗦道:“有…有这么严重?庙里的师叔师伯们都……都要…死?”
崔耕点头,“唔”了一声。
慧明眼中犹疑不定,不过,最终他还是一咬牙一狠心,跪地又磕了一个响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是师叔师伯的业报,我也救不了他们。小僧敢肯定,我师父是冤枉的,还请崔御史为我师父主持公道!”
崔耕和刘幽求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都觉得慧明这小和尚不像是撒谎。
本来么,智刚如今在武荣县的大牢里,不可能指使慧明说谎。
另外,这个案子虽然看起来人证物证俱全,但是,据小和尚状纸里写着,这一百两的金子并非是几锭金子,而是一块足足一百两分量的大金砖,本就世所罕有,市面上根本不多见。怎么就那么巧,这么一块走到哪儿都令人瞩目的大金砖,会被布施到莲花寺了?怎么这锭金砖就不多不少恰恰一百两,被登记造册?
这一切的一切,看似确凿,却颇为牵强啊。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外如是。
崔耕沉吟了半晌过后,对刘幽求道:“这个案子还挺棘手刁钻,不过本官倒是有个法子,姑且可以试试。只是说出来就不灵了。不如你我二人明日结伴同去去莲花寺看看?”
刘幽求也想早点把这个案子了结了,至于被翻了案面子往哪儿搁?拜托,判错了案被人进京告了御状,才是面子里子全丢了。
当即,他便拱手应道:“那就有劳崔御史帮衬了!”
慧明见着新来的崔御史愿意为师傅翻案,自然满意,施礼告退。
众人继续开怀畅饮。
差不多到了散席之时,刘幽求站起身来,道:“崔御史离家数月,想必已经归心似箭,本官也就不多留了。另外,崔御史放心,你那桩婚事,本官替你张罗着。”
原来崔耕只以为刘幽求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过过当媒人的瘾,但他这么三番两次地强调,可就不能不重视了。
万一这厮的审美观跟自己不一样,给找个丑八怪来可怎么办?
这婚事吧,还是相信自己比较靠谱!
想到这里,他赶紧道:“刘县尊,这事儿不忙,我……”
刘幽求轻笑着打断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崔御史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说完,便招呼着严武,转身就走!
虽然说是走,但速度比跑了慢不了多少。
“诶,别走啊!我还有事儿问你呢……”
最后,崔耕只来得及拽住了武荣县主簿陶文元,这家伙老胳膊老腿的着实跑不快。
原来陶文元还能和崔耕分庭抗礼,现在崔耕当上了岭南道肃政使,双方已经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了。
他不敢挣脱,只得苦着脸道:“崔御史,你拉我干甚?这替你张罗婚事的是刘县令,可不是下官呐。”
崔耕笑了笑,先将手放开,才问道:“陶主簿误会了,本官不是问你刘县令替我张罗的那桩婚事。我是发现今天都没见着陈县丞,他今天怎么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