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海内存知己

奋斗在盛唐 牛凳 4284 字 9个月前

不过,这件事却成了陈元光等人一块大大的心病,他们都明白这事儿没完,指不定贾仁义以后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好死不死的是,在这个敏感时候,三天前又收到了崔耕亲自拜访的通知。

崔耕是干啥的?御史啊,专门给官员挑错打报告的。

崔耕和陈元光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更关键的是陈元光还在丁忧期,崔耕这么上赶着要拜望,让陈元光这边的人怎么想?

再加上一见面,崔耕的表现跟以往见到的御史言官们不一样,人家是眼高于顶冷冰冰,而这位崔御史呢?态度太过热情啦。这也就不怪一向没什么城府的许天正忍不住发飙。

听完来龙去脉之后,崔耕总算是明白了,哭笑不得道:“陈将军误会了,本官之所以来拜望将军,纯属仰慕陈氏威名,陈家四代忠良名将,还有令祖母已故魏太母之事,在岭南道早已传扬令人称颂。故,崔某才有今日上山拜望祭奠一番的心思。”

好话自然谁都爱听,尤其是涉及到祖上先人的褒扬之话,更是令陈元光嘴角微抿,含苞欲笑,显然被崔耕说到心坎儿山过来。

崔耕见状,又添了一把火,称早已经有一些山野小县的戏班子,将当年陈元光开漳的事迹唱成了戏文。

当然,这个戏文就是他在荒唐大梦中,听到的杨文广平闽十八洞的故事,只不过将主角改为了陈元光。这个故事自然是真实存在的,史上以陈元光平闽开漳为蓝本,的确编撰过杨文广平民十八洞的故事。被崔耕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某些情节也确实是陈元光自己的亲身经历。

当事人就在跟前,虽略带夸张,但大体上能够说得这般翔实,由不得陈元光和其部将们不信啊!

说完了戏文,崔耕又盗用后人对陈元光的评价,尤其着重叙述了他对漳州发展的重大意义。

除了“开漳圣王”这四个字儿没提,其他的都提了。

说好话讨人欢,讲究的就是细微处见功夫。

一个人长得胖,你夸人家身材好,那是找骂。但要夸他有内涵,他就会欣然接受了。

更何况崔耕后来说的话,也算不上拍马屁,谁听了仔细一琢磨,都得承认确实是这个理!

一时间,平闽六部将听得摇头晃脑,深感与有荣。

陈元光想着自己当年年纪轻轻,一时气盛之下奉了高宗皇帝之命来平闽开漳,随着高宗皇帝驾崩之后,新主继位,武后临朝,这么些年朝廷一直对自己没有公论,更别提褒奖。

这么多年在闽地受了不少苦楚与委屈,本是很沮丧的。

如今突然发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不,还有很多百姓念着自己的好,竟然还改成了戏文传唱在乡野间。

还有眼前这位崔御史,居然能将自己和祖母的事迹如数家珍,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一时间,陈元光真是百感交集,喉咙不断蠕动着,仿佛一种叫做知己知音的东西在胸腔中不断共鸣着。

他由衷叹道:“知我者,崔御史也!”

性子粗犷的部将许天正更是哈哈大笑,道:“我就说嘛,崔御史这个人不赖,知道俺们的艰辛不易,你这交朋友值得交,哈哈!”

前嫌尽释,崔耕趁机提起祭拜魏氏老夫人,陈元光欣然同意。

香烛纸钱都是事先便准备好了的,崔耕跪在魏太母的墓前默默悼念,陈元光等人皆在后面相陪。

就在这庄重肃穆无比之时,忽然传来了一阵喊杀之声:“冲啊!杀啊!取了陈元光的脑袋,莫让那厮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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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山,崔耕大概明白了“半径山”名字的来历——这条山路实在是太难走,能不能称为“径”实在可疑,故称才有了半径之说吧?

没上这半径山之前,他还奇怪,世间孝子贤孙多了,为祖母守墓三年有什么了不起的?世人至于如此吹捧陈元光吗?

等上了山才算明白过来了,在这等地方守墓,生活物资很难运得上去,恐怕陈将军这守墓的日子过得很不容易啊。复制网址访问“半径将军”的名号,人家的确当之无愧!

山路不算长,但是狭窄陡峭,又多苔藓湿滑,一直走了将近两个时辰,众人才来到一处较为平坦的高台。

但见一条瀑布直泻而下,形成一汪碧潭,清澈见底。潭里还有数尾活鱼游来游去,好不快活。

杨柳依依倒映入潭,更显风景如画。

潭边不远就是魏氏老太太的墓地所在,陈元光就在旁边结庐而居。

早在三天前,崔耕便已经派人通知过陈元光自己不日到访。

所以,等他刚一踏上平台,陈元光便带着手下们迎了出来,道:“草民陈元光参见……”

崔耕赶紧迎上前去,以手相拦道:“陈将军快快免礼,在下可当不得您如此大礼。”

这话可不是谦虚客套的话,陈元光虽然今年不过三十五岁,但人家十五岁就从军了,凭着疆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功劳,当上了漳州刺史。

再者,陈元光的祖父陈犊乃是隋朝将领陈果仁之子,高祖皇帝李渊起兵时,陈犊便说服他父亲陈果仁降唐,陈犊更是追随李渊平定天下,功拜玉钤卫翊府中郎将,封开国元勋济美嘉庆侯。

陈元光之父陈政,青年时随其父陈犊攻克临汾等郡,唐太宗任其为左郎将。后陈政奉高宗皇帝之命,率诸卫将军戍闽出为岭南行军总管,平广寇,创漳州,以左郎将领州事。最后,陈政更是战殁于阵,漳人至今思之。

到了陈元光这一代,将门世家,忠臣之后!他不仅蒙受祖荫,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陈家部署及故旧门生遍及岭南道,尤其福闽一地,更是扎根甚深。

现在陈元光丁忧才无官无职,等三年孝满,朝廷就算不让他官复原职,一州刺史总是免不了的,论品秩绝对是在崔耕之上,根本不是他这种官场新嫩可以比拟的。

陈元光自然不会真的拜下去,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好歹崔耕是朝廷钦封的岭南道肃政使,如今他又是丁忧白身,总不能见钦差御史而不拜吧?

不过崔耕真的敢受他一拜的话,那接下来就真的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见着崔耕如此知趣,陈元光显然热情了许多,邀请道:“此地并非讲话之所,还请崔御史入内奉茶。”

“陈将军请。”崔耕紧随其后。

茅庐之内,陈设非常简单,也就是一床,一个石桌,十几个石凳而已。

崔耕只带了宋根海进来茅庐,陈元光则向其介绍了随自己丁忧守墓的六位部将,分别叫:李伯瑶、沈世纪、许天正、马仁、张伯纪、欧哲。

这些人在军中不过八品校尉,但崔耕却知道,这六个人在后世有个特别响亮的尊称,即——“平闽六将军”。

现在不咋地,但好歹也是历史上有点戏份的龙套,他没打算怠慢,站起来身来冲六将抱拳客套了一番。

这六人见状,却有些懵了,因为他们不过八品的宣节校尉,眼前的这位岭南道肃政使居然对他们也格外礼遇,要知道他们见过不少朝廷下来的上差,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官,都是眼高于顶。

这位崔御史,倒是礼贤下士的很呐。

一时间,崔耕竟也博了六将的第一面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