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苦笑道:“哪有那么简单?当时验尸肯定能查出非正常的死因。但现在,人都死了一年多了,就算杨氏娘家人状告伸冤,恐怕也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周兴说得对啊,崔耕推测宋理明当时应该是一时冲动,根本就没有想置杨氏于死地的意思。很可能只是把杨氏打了脑溢血啥的,没有骨裂,自己怎么能定人家的罪?
咦?不对!
倏地,崔耕突然想起,貌似就算没有骨裂,也可以找出非正常死亡的诱因啊!周兴他们这些人查验不出,但他这个历经荒唐大梦一千多年的人,怎么会没法子看出来?
他轻拍了一下几案,一拳定音道:“好!就这么办!本官决定了,开棺验尸!”
周兴劝阻道:“大人,还请三思,没有家属同意私自开棺,一旦啥也看不出来……”
“只要那个丫鬟跟秀芳说得是实情,本官定可以开棺验尸查他个水落石出!”崔耕嘴角微翘,胸有成竹。
“究竟怎么查?”
“就这么……这么查!”崔耕在周兴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周兴不可置信地看着崔耕,奇道:“天下间竟还有这种手段?下官怎么从未听过?大人,如果您这个法子如果管用的话,您这‘崔青天’的名号,恐怕要响彻大江南北了。”
崔秀芳亦是关切上前,急问道:“那丫鬟被我吓得早已六魂无主,哪里敢编谎话骗我?不过你到底想用什么法子?”
崔耕嘴角一乐,往她跟前凑合,贼兮兮道:“来,秀芳,你靠近些,本官偷偷告诉你!”
色胚!
崔秀芳暗啐一口,就知道他没安着啥好心,赶紧后退一步,双手环抱护在胸前,骂道:“别过来,奴家不想听了!崔县令要是真有主意,断案那天我会来的!”
说完了,崔家小娘子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呃…又跳窗而走。
……
两天后,新任江都县公然违抗朝廷律例,在家属宋理明和杨氏娘家人的强烈反对下,决意刨开杨氏坟茔,开棺验尸!
有些人把这当成崔耕最后的疯狂,之前什么让淮南道的百姓为他欢呼高兴,什么十五日必见雨下,看来都是大话,如今眼看都要兜不住了,才要破罐子破摔!
当然也有一小撮人觉得,崔县令的理由也不算不充分。
不管怎么说,宋理明家这几天总闹鬼,这是不争的事实吧?兴许是杨氏死不瞑目,真给县太爷崔耕托梦了呢?
坊间更有那些神神叨叨的老人在传言,这场遍及淮南道的大旱,就是因为杨氏的冤情,所以扬州及淮南道各州都被上天降罪。
不为她沉冤得雪,整个淮南道就不会降雨!
崔县令为整个淮南道的百姓着想,不计个人的安危荣辱,执意开棺验尸,简直比青天还要青天!
……
唯有既熟悉刑律,又熟知杨氏之死内情的宋理明,镇定自若地居于家中,心中冷笑默念着:崔耕啊崔耕,你这是要自己作死,真是怪不得别人!不开棺还则罢了,只要这棺材一开,哼哼,你崔耕崔二郎就注定是身败名裂之局!
{}无弹窗
他当然不会忘记今天出县衙的目的——扬州毡帽!
所以,趁着求雨的由头,崔耕提出需要那件物事,当然就是扬州毡帽。()
堂堂江都县令总不能装神弄鬼扮一次求雨的祭师萨满,最后连点酬劳都没有吧,那也太掉价了。
随即他当场放言,求雨当日,他必须戴一顶上好的帽子,方能有可能求到雨。帽子的质量越好,求到雨的机会越高。
所以,他让百姓们将家里上好的毡帽,都送来县衙,县衙会照价付钱,童叟无欺。
至于为啥求雨要毡帽?
崔大县令淡然一笑,不解释。妈的,求雨这事儿本身就没法解释,我戴毡帽来求雨,就更是没法跟你们解释了好吗?
不过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总是渴望自己渴求的东西。
比如刚才智满和尚声称能和龙王爷搭上话,老百姓们信了。因为他们急需龙王爷降下一场雨,来缓解旱情。
同理,崔耕说自己能求来雨,而且不惜以“求雨不成便辞官”为赌注,百姓们自然也信。
谁能替他们求来雨,他们都愿意去相信。
哪怕此时再有人在底下煽动着闹事,也没人肯听了。
一时间,百姓们纷纷答应,回家就将家中最好的毡帽送往县衙,供县令大人择选。
更是有人叫道:“崔县令,这毡帽的事儿,就包在在下的身上吧。小人家中祖传的的做帽手艺,在扬州认了第二,就没人能认第一。只要能求来及时雨,再好的毡帽,我们家都能给你做出来!”
崔耕定睛一看,正是刚才答应替智满和尚还钱的淳于良。
崔耕微微颔首,道:“真的假的?那咱们现在就去你家,把帽子取来,价钱好说。”
“现在不行。”淳于良道:“小人的店里虽也有些帽子,但尽皆凡品。既然事关求雨大事,还请崔县令等上五日。五日后,小人定当送一顶最好的毡帽到县衙,并且分文不取。”
“那怎么行,该给的钱本官一定要给。”
见崔县令意甚坚决,淳于良也不争辩。本来么,一定帽子才几个钱?撑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两贯钱,顶天了吧?
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崔县令来说,都不是什么大数字。
不过淳于良一出头,其他百姓就不再纷纷要求献帽子了,看来淳于家的制帽手艺,在扬州城中果然有威信。
约定好求雨的时间,约定好送帽的时间,崔耕便打道回府,回到县衙,静待淳于良献帽。
一直到第五天头上,淳于良都没有现身,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崔秀芳。
当夜晚间,月明星稀,凉风习习。
咣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