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俊臣问道:“崔长史,对于裴御史所言,你可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崔耕道:“裴御史所言句句属实。”
“那就妥了,裴御史的证言,至少可以证明突厥公主对你有情有义,而默咄也有意召你为婿。这你承认不承认?”
“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本官没答应。”
“哼,到底答应没答应,你说了不算,本官说了也不算。”来俊臣一使眼色,道:“熊过,你说!”
“是!”
熊过的汉语极为流利,道:“我家主人,也就是赛修伦,特意交代过,崔耕娶了公主拉达米珠,就是我突厥的左贤王了。所有人等,见了左贤王之后,必须恭恭敬敬,但凡有半点怠慢之处,就扒了我们的皮。”
徐有功问道:“你说自己是赛修伦庄园里的奴隶,可有凭据?”
“有,小人从庄园里逃出来的时候,曾经偷了赛休伦的大印。现在这方大印,就在来少卿的手上。”
来俊臣一使眼色,就有堂下的丽竞门人带了一方金印上来。徐有功是断案的行家,稍微一扫,就知道并无讹误。
他想了一下,道:“雄过,你说崔长史被默咄招婿,那你知不知到,这桩亲事是何时举行的?都有哪些人参加?崔长史到底是被绑着去的,还是自愿的?”
雄过双手一摊,道:“小人就是个奴隶,哪知道那么多啊?”
“好,你且退下。”
“是!”
雄过走后,徐有功又问阎知微道:“阎知微,你关于崔耕,又有什么想说的?”
“崔耕就是个贪恋美色的卖国求荣之徒!”阎知微口若悬河,道:“卑职承认自己胆子小,被默咄一吓唬就投降了。但崔耕还不如我呢,默咄根本就没吓唬他,只是开口一问,他马上就跪倒在地,口称拜见丈人!”
“果真如此?”
“这还不止呢,当天晚上,他就和拉达米珠成亲,所有突厥贵族全去祝贺。从那以后,他就在突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贤王了,我这个汉可汗啊,在左贤王面前就是一条狗,每日里被他呼来喝去,苦不堪言。对了,还有……”
阎知微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崔耕直听得心里发堵,睚眦欲裂!
裴好古只能证明突厥那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熊过虽然是赛修伦派来攀诬自己的,但也不敢做的太明显,要不然默咄绝对饶不了他。
只有阎知微的这份供词,才是关键中的关键。有了他这份口供,恐怕徐有功都没办法为自己开脱。
这还真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啊!
到底该如何破局呢?
崔耕心思电转,关于阎知微的重重传说在脑海中闪过,突然大喊一声,道:“阎知微,你到底收了来俊臣什么好处,要昧着良心的攀诬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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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万岁通天元年,八月二十。
今天的大理寺正堂中,可谓是人才济济,有大周第一酷吏来俊臣,有他的头号心腹万国俊,有河内王武懿宗,有伏远侯郭恪,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相貌清癯的老者。
这个老者可不简单,他官爵不高,时至今日,不过是大理寺少卿而已,秩从四品。不过,论起此人的清望来,当今天下恐怕只有狄仁杰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他就是“听讼惟明,持法惟平”的徐有功,人送绰号“徐无杖”!
何谓徐无杖?就是此人审案,从来不动刑,非但如此,还能把案子审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犯人心服口服。能做到这点,真可谓仁心、手腕乃至胆魄缺一不可。
当然了,这种人物太不合群,在官场倾轧中屡屡遭遇致命的危机。时至今日,他已经被判了三次死罪,一次流放,每每在最后关头得到武则天的赦免。
最后,武则天也对这个倔老头心服口服外带佩服,登基之日,直接封其为大理寺少卿,所奏案件无有不准。
要说在朝堂之上,有谁能在审案这方面与来俊臣分庭抗礼,非此老莫属!
来俊臣一见徐老头坐在这,顿时心中一紧,喝道:“徐有功,你来干什么?”
徐有功微微睁眼,不屑道:“来少卿,你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大理寺!如今大理寺正卿暂缺,老夫为大理寺少卿,就是此地的地主。我到大理寺正堂来,难道还需要你的准许?”
“呃……”
来俊臣被他堵得一愣一愣的,心思电转道:“就算你有资格来大理寺正堂,但如今陛下有旨,要本官、河内王和伏远侯会审崔耕叛国一案,难道你徐有功不该回避一番?”
“当然不该。”
“为什么?”
“因为徐少卿是本侯请来的。”郭恪“啧”了一声,故作为难道:“本侯就是个厮杀汗,哪里懂什么朝廷律法?陛下让我审案,实在是赶鸭子上架啊。为免辜负了陛下的重托,只有请徐少卿教我。”
来俊臣听完了这个气啊,谁赶鸭子上架了?分明是你求着陛下,哭着喊着,要参与审理这个案子的好不好?
再者,审案虽然不是不能带幕僚,但是,谁有那么大脸请徐有功做幕僚啊?凭你郭恪也配?!这分明你是和徐有功商量好了,要掣肘本官啊!
当然了,郭恪这番言论乃是李昭德、徐有功、崔元综等朝廷大佬推敲已久而来,来俊臣再气,也绝对挑不出理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武懿宗道:“河内王,你对此事怎么说?”
“啊?”武懿宗揉了揉那对三角眼,道:“本王刚才打了个瞌睡,来少卿你说啥?”
“你……算了,算本官什么也没说。”
来俊臣毕竟是大周第一酷吏,尽管出师不利,还是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
突然,他展颜一笑,道:“有徐无仗在此也好,就请他做个见证,看本官如何把此案做成铁案。”
随后,猛地一拍惊堂木,高声道:“升堂,带人犯定州长史崔耕!”
“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