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李将军也想要那样东西了?好说,好说。”
说着话,崔耕拿起几案上的狼毫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几行狗爬的大字,并盖上了自己“太子左监门率府副率”的大印,交给李楷固道:“李将军看看,可还满意?”
李楷固接过此物,仔细端详了两眼,顿时心中轻松无比,叹了口气,道:“这下子算是进可攻退可守了,只是……有些对不住可汗呢。”
崔耕给李楷固的是什么?正是一份太子左监门率府城管局的聘书。
上面写的就是,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受了崔耕的感召,决定弃暗投明,归降大周,做城管局下面的一名小小临时工。
现如今契丹为大周的心腹大患,所以此人受了崔耕之命,不回洛阳上任,而是潜伏在契丹军中,打探敌军的虚实,随时准备反正。
事实上,上至何永常下至普通契丹士兵,崔耕发的都是这么一份聘书。
当然了,身份不同,这份聘书的价格也不同。
对于普通的契丹士兵来说,上交一些财物就行。至于契丹贵人,那就得为崔耕做点事儿了,比如把这些财物给崔耕运回去,比如行个方便,安排崔耕与壁龙的人会面,甚至比如……杀了孙彦高。
范光烈是唐军和契丹军的联络人,干系太大,没人敢动手。孙彦高地位不高,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崔耕的聘书之所以有这么好卖,关键就在于,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契丹人中的有识之士,早就对本族的窘境心知肚明,开始考虑后路了。
再说了,一份聘书而已,又不等于自己就真的背叛本族了,只是有备无患而已。所以,他们买起聘书来,毫无压力。
坠斤部的酋长何永常,正是这些“有识之士”中的一员。
崔耕用了五份空白的聘书,换取他不再追究秦勇之死。
至于何永常自己的那份聘书,不好意思,他的身份太高,只能拿孙彦高的人头来换。
何永常稍微一考量,就觉得这个买卖干得过,孙彦高又和他没什么交情,死了也就死了。
契丹胜了,这份聘书就是废纸一张。
契丹败了,他就可以借这个聘书脱罪,甚至于尝试问鼎契丹可汗之位——武则天总不能把近百万契丹人都杀了吧?最后还得是实行羁縻统治。他这个地位高,又早早弃暗投明之人不做可汗之位,还有谁配得到这个位置?
这事儿只是不宜公开而已,也谈不上多么机密。何永常虽然没主动传播,但架不住他的家人告诉自己的亲戚朋友啊。一传十,十传百,到了最后,竟然让崔耕做成了一笔笔大生意。
孙万荣对此事的弊端心知肚明,本来契丹的国力就远逊于大周,再有了退路,谁还肯死战啊?另外,之前不是说好的,崔耕要帮着自己对付坠斤部吗?怎么眨眼间又卖起聘书来了,他到底想不想灭掉坠斤部啊?还有最关键的,这聘书是人人可买,唯独他孙万荣不行!
所以,才让李楷固来兴师问罪。
李楷固得了聘书,自感与崔耕亲近了许多,道:“对于可汗的这三个问题,不知崔著作准备如何回复呢?”
{}无弹窗
九公子出身于世家大族,受到过最正统的儒家教育,可不会被崔耕身上那层神秘光环所吓倒,更不会认为崔耕能比自己高明到哪去。
他轻笑一声,不屑道:“哼,死鸭子嘴硬!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除了以命偿命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解决之道?”
崔耕没理他,而是冲着何永常招了招手,道:“何将军,你过来,本官这个条件只能偷偷地告诉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可就不怎么灵了。”
何永常颇感兴趣,附耳过来道:“到底是什么法子?”
“咱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崔耕的声音极低,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
然后,何永常的脸色就精彩异常了。
他先是眉头紧锁,然后面色稍缓,紧跟着又是横眉立目、眼中放光……到了最后,竟然又喜笑颜开起来。
九公子都看傻了,难不成崔耕真的凭三寸不烂之舌,把何永常说服了?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更让他傻眼的还在后边呢。
何永常微微一躬身,冲着崔耕赔笑道:“崔著作这个法子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顿了顿,又道:“末将这倒是没什么问题了,但是秦家那边,这个……这个……”
崔耕大手一挥,道:“也依此办理。”
“那敢情好,这样末将也能对老妻的娘家人有个交代了。”何永常激动得双手连挫。
随后,他又把秦猛招呼过来,耳语了几句,人们只是模模糊糊地听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其他的就听不甚清了。
至于秦猛呢?他虽然没有何永常那么激动,但看向崔耕的目光顿时和缓下来,道:“但凭姐夫做主。”
商议已定,何永常抱拳拱手,道:“今天打扰崔著作了,末将先行告退,改日再拜望崔著作。”
“何将军请便!”
眼瞅着形势直转而下,九公子可稳不住了,这不单单是今天计划失败的问题,而是何永常脱离了自己掌控的问题!什么啊,就“末将”来“末将”去的,好像何永常成了崔耕下属似的,怎么没见他对自己或者对孙万荣这么尊重啊?
九公子起身相拦着道:“何将军慢走!咱们不是说好了,要让崔著作要当众宣布投降契丹的吗?你怎么改主意了?”
何永常自从得了崔耕的条件之后,底气十足,道:“没错,何某人就是改主意了。而且,不怕告诉你,谁要是敢让崔著作当众投降,就是与我姓何的为敌,就是与坠斤部为敌!”
“我……”
九公子被他噎得直翻白眼,深吸了一口气,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