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光烈这首精心准备的诗,气势雄浑,朗朗上口,不在当世任何名家之下,契丹人顿时轰然叫好。
孙万荣也颇为高兴,道:“来人,取黄金百两来,谢过范刺史。”
“不必了!”范光烈微微摇头,道:“下官这首诗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怎堪大汗如此厚赏?真正的好诗还在后面呢。”
“怎么回事?莫非范刺史还有好诗?”
“不是下官,而是崔著作。”范光烈看向崔耕道:“崔飞将名扬天下,此情此景,难道不该赋首一首?”
崔耕听了这话,顿时一阵腻歪,自己虽然不能投降契丹,但在人家祭祀先祖的场合,丝毫不给面子,也不大合适。
但是依言做诗呢,给契丹人做贺诗,日后这就是一个大大的把柄。
范光烈这手段,真有如癞蛤蟆爬脚面上——死不了人恶心人啊!
这可怎么办?
有了!咱给他打个擦边球。
崔耕道:“这有何难?伏虎林射猎是为了纪念契丹先祖,本官闻听“伏虎”之名,也想到了我们汉人的一位先贤。”
“但不知是哪位古人?”
“齐桓公!本官想到了桓公伏虎的典故。”崔耕吟诵道:“不从桓公猎,何能伏虎威。一朝沟陇出,看取拂云飞!”
桓公伏虎,说得是齐桓公某日骑马出行遇虎,老虎为其威仪所慑,竟然匍匐在路旁,不敢攻击。
至于崔耕现在的吟诵这首诗?乃是一百年后诗鬼李贺所作。李贺借用这个典故,抒发了自己渴望被人赏识,建功立业之意。
但此情此景,崔耕吟诵出来,一个“沟陇出”,与他现在的处境吻合,其不愿意效忠契丹之意昭然若揭。
当然了,再“昭然若揭”也得分谁听啊,契丹人粗鄙大多粗鄙无文,连“桓公伏虎”的典故都没听说过,更别听出此诗的深意了。
甚至大多数人觉得崔飞将这首诗甚不爽利,比之范光烈那首诗都大大不如,现场的叫好之声自然也就不够热烈。
崔耕面色有些尴尬,还想解释几句,道:“所谓桓公伏虎,说得就是……”
“就是现在,动手!”
九公子大喝一声,现场顿时风云突变。
{}无弹窗
拉达米珠虽为俘虏,但契丹人惧怕突厥人的势力,还是对她以礼相待。这次出行,孙万荣甚至给她安排了八名女婢,贴身伺候。
崔耕原本对那八女婢毫不上心,现在有心观察,顿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至于容貌?她的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却是令人难以看清。
不过,单凭轮廓和声音,已经足够了。
“秀芳!”
崔耕强按着激动地心情,才没把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没错,她就是隐娘崔秀芳!自当日与崔耕扬州一别,已经有四年多没露过面了。没想到今天,她竟然出现在此地!
崔秀芳总不会害自己,崔耕顿时心里有底,朗声道:“莫小娘子如此垂青,崔某人真是幸何如之!九公子,你还不快把你那把废铜烂铁收起来?”
他这一表态,契丹贵人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了——光有聘书不行,最主要的还是得崔耕承认啊。和生死大事比起来,美色又算得了什么?
芬问部酋长李满飞马上就把随身的兵刃抽出来了,道:“九公子快快放人,真撕破了脸,,大家的面上都不好看!”
独活部的酋长骆务挺更不含糊,寒声道:“九公子,你敢动莫小娘子一根手指头,你手下这两千来人,就别想回去了。”
“放人,快快放人!”
……
契丹贵人们纷纷鼓噪。
这些首领如此激动,下面的军士们也开始移动,其中有六部连同奚军一起,共一万大军,将伪唐军团团围住。
置身事外的是两部,一个是伏部,另外一个是孙万荣的突便部。
伏部酋长何阿小性情凶残,死在他手里的汉人数以百计。上梁不正下梁歪,伏部的军纪也败坏至极,连屠了大周数座县城。这些人早就与中原百姓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当然不会去买毫无意义的“聘书”,更不会站在崔耕这一边。
突便部酋长孙万荣为契丹可汗,要顾全大局,也不能和伪唐军为敌。
当即,孙万荣一边喝止了契丹人,一边对九公子道:“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九公子刚才说得明白,愿意让莫小娘子自主选婿,现在说话不算话……不妥吧?”
“好吧。”
形势比人强,九公子长叹一声,将手中的宝剑放下,道:“莫小娘子,你好自为之。”
顿了顿,又怒视崔耕道:“崔二郎,莫小娘子对你如此情深意重,你要是敢因为她的出身嫌弃她,本公子决不饶你!”
如此做派,完全是一副为情所伤的模样。
契丹人们可不会欣赏弱者,冲着九公子指指点点,发出了阵阵不屑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