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一边满腹狐疑,一边道:“根海,前去叫门。”
“好嘞!”
宋根海浓眉大眼的,在崔耕仅存的三个心腹里,算是最顺眼的了,再换上一身新衣,骑上极为拉风的小白,倒也很拿得出手去。
他催马上前,昂着脖子高喊道:“城上的人听真,,博陵崔氏清源房族老、剑南道查访使崔耕到了,还不快快通禀?”
“啥?崔耕?人称点金圣手,擒过倭皇,平过蝗灾,战过契丹的崔耕崔二郎?”
“不错,正是我家大人!”
“原来崔查访到了,小人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你们稍等啊,我去去就来!”
守门的军士大叫一声,飞奔而去。
但是,出乎大家预料的是,他这个“稍等”的时间着实不短,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吊桥才轰隆隆落下。
有一老者,带着四名从人迎了出来,微微一躬身道:“不知崔查访到来,有失远迎,万望恕罪啊!”
“哪里,这位老爷子您实在太客气了。呃……请问您就是陇西李氏的现任族长,李英夏,李老爷子么?”
李英夏一年前接任了陇西李氏族长,崔耕还真听过这个名字。按理说,以崔耕的身份,十分值得李英夏接一接了。
不过,出乎他预料的是,那老者面露尴尬之色,道:“不是,老朽叫李和,乃是陇西李氏丹阳房的族老。”
问错了人的崔耕更尴尬,打了个哈哈,道:“原来是丹阳房的李和族老,是在下眼拙了。诶,说起这陇西李氏丹阳房,可是人才辈出啊,远的不说,李昭德李相爷就是丹阳房的。当初,要不是李相爷拼死相救,在下就要被来俊臣害死了。”
“昭德是我们丹阳房出类拔萃的人物,也做过一些好事,只可惜为相之后刚愎自用,得罪了……唉,人死为大,不说他了!”
……
二人一边闲聊,一边往里走,功夫不大,来到了陇西李氏祖堂的议事大厅之前。
直到现在,族长李英夏才带着其余十三族老迎了出来。
其实,现在崔耕心里已经很不满了。要知道,他不仅是朝廷高官,更是博陵崔氏清源房的族老,老相爷崔元综的儿子,崔湜三兄弟公认的大哥,某种程度上讲,足以代表博陵崔氏。
第一次登门拜访,李英夏在这相迎,实在是太失礼了。
然而,他没想到,李英夏开口的第一句话,更是敌意十足:“敢问崔二郎,你这次来的身份,是朝廷命官呢?还是五姓七望子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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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剑南道通往秦州的官道上,三骑在前,一骑在后,正在急速前行。
为首一人看年纪不到三十岁,虽然一身青衫,布料普通,但相貌英俊,眼神沉稳犀利,一看就不是凡俗之辈。
此人正是名满天下的崔耕崔二郎,在他身后的,自然就是其三名铁杆心腹封常清、周兴和宋根海了。
“等等我,等等我啊!”落在最后的宋根海实在坚持不住了,高声叫道。
吁
三人这才微微一拉缰绳,等宋根海赶上来。
崔耕埋怨道:“早就跟你说过,形势紧急,还是换一匹马,莫骑小白了,可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好,拖后腿了吧?”
封常清有些酸溜溜地道:“大人,您是不知道他那龌龊心思。这家伙还想去秦州,多勾搭几个美貌小娘子呢。不骑着小白,凭他那模样,能有戏吗?”
周兴哑着嗓子道:“有钱勾搭小娘子,咋就没钱还账呢?当初打赌输给我的那两百贯钱,啥时候给我?”
宋根海被他们一阵数落,脸上有点挂不住了,道:“要我说啊,咱们也未必着急去秦州,早一点晚一点都成。”
见崔耕眉头一皱,他又赶紧解释道:“李休想造反,肖放不知道那批兵器铠甲的下落,咱们就赶紧想办法追查呗,这才是正办。把李休的野心告知博陵崔氏,这个着啥急啊?管他们去死!”
“哼,你懂什么?周兴不以为然地道:“五姓七望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李休乃陇西李氏之人,既然能牵连到陇西李氏,就能牵连到博陵崔氏,大人能不小心吗?”
“这……这也太远了吧?”
“远什么远?你没见上次,陇西李氏李昭德犯案,把咱们大人的老爹,崔元综老爷子都牵连了吗?咱们大人这次,先让陇西李氏把李休除名,再查谋反案,才是稳妥之策。”
宋根海不服气地道:“崔老爷子被牵连,那是因为他是宰相,不是……”
“行啦,又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封常清扯了扯宋根海的袖子,道:“秘堂的总体实力,不在五姓七望之下,能是好惹的?咱们先说服陇西李氏,把李休的堂主身份撤了。再对付他一个人简单得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能想不到?”
宋根海挠了挠脑袋,道:“陇西李氏好不容易把自己的人推上秘堂之主的位置,现在咱们空口白牙地让人家换人,人家能听吗?”
“诶,宋根海,你今天怎么抬杠上瘾了?那陇西李氏再难说服,还能有秘堂难对付?莫说废话了,赶紧赶路!”
崔耕一阵训斥,宋根海不敢再抱怨了,翻身上马,众人继续北行。
在不断颠簸中,崔耕脑海中,又浮现出肖放那苍老的、可怜、无助,跪倒在自己身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