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雷万年自己,则在崔耕的右侧相陪。
“威武”
在衙役们的呐喊声中,宋雪儿轻款莲步走上了大堂。
啪!
崔耕一拍惊堂木,开门见山道:“宋小娘子,你说要为利州城的百姓们申冤,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要从半年前开始,皇泽寺……”
“闭嘴!”雷万年一听“皇泽字”三个字儿,顿时厉声喝止,道:“皇泽寺的案子,岂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搀和的?”
“嗯?”崔耕一听这话,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儿,沉声道:“让她说下去!”
雷万年苦笑道:“不是……这不是下官有什么私心。而是这事儿太过棘手,下官相信,崔查访您不会想知道的。”
崔耕坚定道:“棘手?本官自从为官以来,碰到过不知多少棘手的案子了。你尽管让她讲!”
“好吧,既然崔查访执意要听,下官也不敢拦。不过,咱们能不能到二堂说话。这里人多嘴杂的,实在不大方便。”
“那倒可以。”
到了二堂,把伺候的丫鬟仆役屏去,屋内顿时只剩下了崔耕、崔秀芳、雷万年以及宋雪儿四人。
然后,不待宋雪儿发言,雷万年就主动把这个案子的经过,详细介绍了一遍。
十年前,武则天拨“脂粉钱”六十万贯,大修皇泽寺。其实,这座寺庙不是凭空而来,在现在皇泽寺的原址上,本就有一个寺庙,名曰“川主庙”。
但是,川主庙虽名为庙,里面供奉的却不是佛陀,而是开凿了都江堰的李冰父子。
所以,这座川主庙的庙祝,实际上既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而是类似巫婆神汉之类的人。
现在,皇泽寺建成,肯定就不能再用这些人了,武则天下诏,请天下名僧三百,入住皇泽寺。
十年来,皇泽寺一直平安无事。
可就在半年前,皇泽寺的主持智杰,突然宣布,要举行一场特大法事为女皇陛下祈福,特封山门一个月,不接待任何香客。
一个月过去之后,皇泽寺依然大门紧闭。两个月过去,山门还没开……
这时候,人们就意识到不对劲了。皇泽寺内尽管有水源,但是粮食绝对支撑不了这么长时间!
于是乎,雷万年亲自下令,命人翻墙而入。
最终的结果,却险些把那翻墙而入的军士给吓死——皇泽寺所有和尚,尽皆身首异处!
仔细清点,寺内财物并未短少,皇泽寺主持智杰不知所踪。
一下子就出了三百条人命,还是有道高僧。按说,利州官府就应该仔细查案,甚至上报刑部,调集精干力量彻查。
但是,这个案子发生的地点,实在是太敏感了。
要知道,尽管天下供奉“净光天女”的寺庙甚多,但是直接供奉武则天的寺庙,却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换言之,皇泽寺就是武则天的生祠。
保护不好大周天子的生祠,地方官得负什么责任?若是女皇陛下一生气,派出一个酷吏彻查此案,大家吃得消吗?
还有更关键的,武则天不是一般的皇帝,她一直声称自己是神。现在问题来了,你既然是神,咋连自己的庙都保不住涅?雷万年岂敢触女皇陛下这个霉头?
于是乎,他下了封口令,对此事秘而不宣。
但是,把皇泽寺猝死案压下去容易,善后却难。最简单的,这寺庙里总得有和尚不是?
最后,雷万年为首的利州官员们一合计,在利州找了三百略通佛法的人,强行剃度。
其实在这个时代,当和尚不用缴纳赋税,对于很多穷人来说,是一件好事儿。
但是,穷人识字的不多,“略通佛法”这个门槛儿实在太高了一点,为了凑足三百人,还是很有些人是不怎么情愿的。
雷万年最后道:“宋小娘子,你是想为那些被逼当和尚的人申冤?其实只要他们给本刺史撑几年场子,待本刺史找着了合适的人选,自可令他们还俗,就不必麻烦崔查访了吧?”
宋雪儿道:“那还有皇泽寺里的三百条人命呢?”
“呃……”雷万年小心翼翼地看了崔耕一眼,道:“这些和尚不事生产,所食所穿所用,尽皆民脂民膏,死了也就死了。再说了,事后推想,皇泽寺的主持智杰肯定和这个案子脱不了干系。这是他们和尚之间狗咬狗,咱们俗人就不用搀和了吧?”
雷万年这么说,当然有些强词夺理了。但是,崔耕也不想给武则天添堵啊,只要有差不多的理由,他也懒得深究。
崔耕点头道:“是否彻查皇泽寺的案子,可以从长计议。但是,本官甚为奇怪啊……”
“奇怪什么?”
崔耕看向宋雪儿道:“雷刺史搞了这么大动静,就算竭力隐瞒,走漏风声也是难免的。但是,你宋小娘子你远在成都,不应该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