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君低头想了一会儿,印象里确实是没有,可若是这样,岂非……
她满面诧异地道:“难不成你只听了一遍,便记住了所有音调曲律?”
“臣妾自幼记性极好,刚才又留心细听,所以大概都记住了。”她料到易美人来意不善,所以一边听一边默默背记。
沈惜君怔怔看着她,许久,哑然失笑,摇头道:“你啊你啊,本宫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慕千雪轻晃着还剩着半杯映着绢红灯光的酒液,淡淡道:“易美人见臣妾会弹,就下意识地认为臣妾识得此曲,若她刚才嘴紧一些,不说出曲名,臣妾说不定还真要当众丢脸。”
沈惜君掩唇啐道:“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易美人要是听到你刚才那话,非得气得吐血不可。”
“臣妾与她本是河水不犯井水,可她非要闹事,就怪不得臣妾给她难堪了。”
“是该如此,省得她们以为你好欺负,经过这次的事,想必能消停好一阵子了。”说话间,张进来到她们面前,笑眯眯地道了声万福,随即小心翼翼地捧过一个玲珑剔透,杯壁在月光下熠熠发光的酒杯呈至慕千雪面前,“陛下命奴才将这杯葡萄美酒端给贵妃娘娘。”
“多谢公公。”慕千雪双手接过,举目望去,东方溯正笑吟吟地望着她,心中顿时为之一暖,举杯相向,后者亦举杯,同饮此酒。
沈惜君将这一幕看在眼中,默默饮尽杯中刚刚斟满的葡萄酒,就算……东方溯失去了记忆,他也不会真正忘记慕千雪,那种爱早已刻入他的灵魂甚至……每一缕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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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这样说,东方溯颔首道:“既是这样,贵妃就指点易美人一二。”
“是。”慕千雪垂目答应,在众人的注目下起身来到焦尾琴前,缓缓抚过琴身,感慨道:“本宫昔年也曾寻觅过此琴,却一直未能得见,以为此琴已经湮灭在漫长的岁月里,不复得见,想不到今日能有幸一观,真是多谢易美人。”
站在旁边的易美人微一颔首,淡然道:“娘娘言重了,臣妾恭听娘娘雅奏。”
慕千雪从她看似恭敬的语气中听出几分不服,也不在意,敛衣落坐,随着纤指抚过琴弦,古朴、磅薄的琴音自她指尖倾泻而出,响砌在这片华灯下。
易美人难以置信地盯着慕千雪,怎么会……慕千雪怎么会这首曲子,这不可能,师傅明明只教过她一人,这绝不可能!
无论她如何否认,慕千雪此刻弹奏的,确确实实就是她刚才奏过的曲子,分毫不差,而且……尽管她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后者琴技更在她之上,无论是音色高低的拿捏还是转折,都完美无瑕,就连最难的一段也没有任何错音。
琴音落下许久,都没有人说话或者拍掌,所有人都沉浸在琴音带来的震撼中,未能回神。
良久,陈太后率先回过神来,感慨道:“何谓绕梁三日而不绝,哀家今日总算是知道了。”
慕千雪闻言,起身笑道:“臣妾琴技浅疏,让太后见笑了。”
“哀家说得都是实话。”陈太后扫了一眼面色不定的易美人,“易美人弹得虽也极好,但正如贵妃所说,只有技巧没有感情,所以哀家透过琴音看到的,只有麋鹿、祥云这类虚无飘渺的东西;但贵妃不同,哀家在你琴音里看到了先帝,看到了当年与哀家一道入宫的姐妹,甚至看到了哀家的一生。”
赵平清笑道:“臣妾也有这种感觉,能够听贵妃一曲,真真是此生无憾了。”说着,她看向东方溯,“陛下您说呢?”
东方溯目光烁烁地注视着慕千雪,笑意温柔地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直至这会儿,众人方才各自醒神,纷纷拍掌,东方泽朗声笑道:“皇兄知道,臣弟一向不喜欢音律,总觉得那是附庸风雅的东西,没什么意思,可刚才听着贵妃弹奏,臣弟只希望这琴音永远不要停止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