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一大圈之后,东方溯不动声色地问出了正题,“方某听闻,不止那些富商公子,连两淮盐政使江叙江大人也倾慕于姑娘,但姑娘从不假以颜色,这是为何?”
琴清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僵,旋即淡然道:“方公子什么时候也相信这些流言蜚语了?”
东方溯微笑道:“空穴不来风,再说江大人倾慕姑娘之事,在扬州并不是什么秘密。”
“他倾慕是他的事,与我无关。”尽管琴清说得轻描淡写,东方溯还是从她细微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烦燥,不似提及其他人时那般无动于衷。
东方溯平静地道:“江大人是朝廷重臣,听说长得也不错,我想不出姑娘拒绝他的理由。”
琴清手指微微一紧,漠然道:“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就像公子,你不也只爱家中的妻子吗?”
东方溯目光微微一跳,“看来姑娘所知不少。”
“我家姑娘她……”丫环刚说了几个字便被琴清以目光制止,后者静静看着东方溯,忽地道:“你真想知道我为何拒绝江大人?”
不知为什么,东方溯心中微微一跳,“愿闻其详。”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琴清漫声轻吟,目光一直落在东方溯身上。
听到这首《桃夭》,东方溯想起前几日在秦淮河中捡到的纸船,恍然道:“原来那日是姑娘。”
琴清涩涩道:“现在公子明白了吗?”
东方溯摸一摸鼻子,尴尬地道:“承蒙姑娘美意,无奈使君自有妇。”
丫环皱一皱眉,不屑地道:“你那位妻子,怎么能与我家姑娘相提并论。”
艳娘无奈地道:“爷初来乍到,不知琴清的性子,她啊,向来说一不二,性子倔得很,我实在做不了她的主。”说着,她又笑容满面地道:“不然奴家找如画陪您,虽然不及琴清,但也是扬州城顶尖的美人儿,包您满意。”
“除了琴清,谁都不能让我满意。”见东方溯始终不肯松口,艳娘无奈地道:“那就真没法子了,爷请回。”
东方溯眼眸微眯,“如果我一定要见呢?”
艳娘满面委屈地道:“规矩实在坏不得,奴家一人管着这偌大的红袖阁也不容易,还请爷大人有大量,不要为难奴家。”别看她说得可怜,眼底并没有什么惧色,能将红袖阁经营得蒸蒸日上,自有她的能耐。
这个时候,楼上长廊有一个丫环经过,无意中瞧见东方溯,脚步倏然一顿,继而快步进了一间厢房,过了一会儿,她从屋中出来,走到艳娘身边,附耳低语。
随着她的话,艳娘露出几分惊意,“当真?”
丫环点头道:“嗯,姑娘亲自开了口,也与李公子说好了。”
“知道了。”艳娘应了一声,笑容满面地看向东方溯,“爷真是好运气,琴清愿意为爷破例一次,这可真是天大的面子,楼上请!”
东方溯眸底掠过一丝惊讶,他与琴清素未谋面,后者竟然主动为他破例,还真是有些稀奇。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随丫环往楼上行去,予恒二人也想跟上去,却被艳娘拦住,只能等在楼下。
“姑娘就在里面,爷请。”丫环推开位于二楼最后面的一间厢房。
东方溯点点头,举步走了进去,不同于外面浓郁的脂粉气息,房中只有淡淡的梅花清香。
一抹窈窕身影站在窗边,芙蓉广袖刻丝锦衣逶迤而下,在地上铺展如云,一枝海棠步摇静静垂落在鬓边,髻后是一枚蝶恋花的银吊穗,除此之外发上再无其它饰物,这位红袖阁的第一花魁装扮竟是异常简单素雅。
她听到脚步声,徐徐转过身来,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出现在东方溯视线中,东方溯眼中掠过一丝惊叹,除了慕千雪之位,这是他见过最秀美的女子,丝毫看不出风尘痕迹。
琴清微微一笑,恍若寒梅初开,“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