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溯温柔凝睇于慕千雪,“我答应过我的妻子,终此一生,不会再娶,所以只能辜负姑娘的一番美意。”
“值得吗?”
听到这话,东方溯哂然一笑,“似乎有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而我的回答从来没有变过——值得!”
“我明白了。”琴清怆然苦笑,早在询问之前,她就已经猜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只是不亲耳听到,总是不肯死心。
“那盐价的事……”
琴清走到窗前,光影投落在她脸上,透着一种单薄的苍白,曼声吟道:“一别之后,二地相思,只道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曲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
东方溯眸光冰冷地道:“我明白了,告辞。”
在他们离去后,琴清忍了许久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不断落下,紫鹃心疼地道:“姑娘别哭了,像他这样有眼无珠的人,不值得姑娘为他难过。”
“不。”琴清推开窗子,痴痴望着底下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哽咽道:“他不是有眼无珠,而是已经遇到了最好的人。”
“方夫人?”紫鹃撇一撇嘴,不以为然地道:“她算什么最好,就那姿色,连给姑娘提鞋也不配。”
琴清拭一拭泪,摇头道:“你错了,她虽姿色不出众,但聪明过人,心地善良,与她相比,我才是自惭形秽的那一个。”
紫鹃不乐意地道:“姑娘,他们对你那样不好,你怎么还反过来帮着说话,以德抱怨也不是您这么个报法啊。”
琴清涩涩一笑,“我不是帮着谁说话,而是真的不如,我一直都知道为了那一口盐,百姓过得很艰难,可我从来没为他们说一句话,甚至连这个念头也没有过。”
琴清双手猛地一哆嗦,茶盏从手心滑落,打湿了衣裳,她有些慌乱地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比谁都清楚。”刚才那句话,慕千雪只是试探,而琴清的反应给了她最好的答案,“你不喜欢浮华奢靡,不喜欢这里的堕落,甚至不喜欢红袖阁里的每一个人,可你依旧待在这里,好好待着,一步也不敢离开,因为红袖阁外有你害怕的东西,而那些富家公子,并没有保护你的能力。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能令他们无力为难的,也就只有官家了。”
琴清面色煞白,颤声道:“你不要胡说,没这样的事。”
“我有亲戚在金陵为官,位居一品,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我有足够的信心,保你平安离开红袖阁。”
琴清默默不语,藏在广袖中的十指绞得发白,紫鹃犹疑半晌,俯身附在她耳边,“姑娘,若你真想离开红袖阁,不妨试一试,顶多就是不成罢了,江大人那么喜欢你,总不至于为了几句话问您的罪。”
琴清苦笑道:“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只要他们还在一天,我就不可能真正平安。”说着,对慕千雪道:“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只想安安静静,平平安安度此一生,所以,我帮不了你,另外……”脑海中闪过东方溯的身影,想到他可能会有危险,胸口狠狠一痛,像有无数根钢针在扎一样,连呼吸都染上了痛,犹疑半晌,她终还是说出了口,“我劝你们一句,不要再管这件事,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紫鹃骇然色变,顾不得有外人在场,急急捂住她的嘴,紧张地道:“姑娘慎言!”
琴清拉下她的手,深深吸了口气,“言尽于此,你们走吧。”
夏月急切地道:“姑娘,您再想想,这可关乎两淮百姓的生计啊。”
琴清打定主意不想管这件事,冷酷地道:“说句不中听的话,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
慕千雪示意夏月退下,静静道:“是,就算他们都死了,你也不会少一块肉,但你扪心自问,真的能够安心吗?”
紫鹃叹息道:“你们不要为难我家姑娘了,她真的帮不了你们,快走吧。”
静默片刻,慕千雪起身道:“既是这样,我改日再来拜访姑娘,希望到时候,姑娘能够改变心意。”
在她们走到门边时,琴清突然道:“你真那么想帮扬州百姓吗?”
听到她语气有所松动,慕千雪心中一喜,连忙回身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