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自然听得出袁天罡话中之意,是自认本领高过严君平的,只是说的含蓄了些,不禁也是微微一笑。李世民正想让袁天罡占卜一卦,展露一下他的本领,忽地心中一动,想起了今晨往长安县狱亲视死囚时那个李鱼的一番胡言乱语。
那个年轻人虽然意似癫痫,胡说八道,不过他胡诌出来的未来世界,倒是引起了李世民的兴趣。李世民抚须想了一想,眼睛一亮,看看袁天罡,又看看李淳风,呵呵笑道:“你们二人,都是精于玄学的当世高人,朕有心考量一番,不知两位爱卿可肯应允?”
李淳风忍不住道:“却不知陛下要考量什么?”
李世民狡黠地一笑:“不如,你们就来推算推算天下大势,如何?”
李淳风爽快地道:“臣遵旨,那我二人……”
袁天罡一脸凝重,急忙阻止:“且慢!泄露天机,不是等闲之事。陛下慎重!”
李世民露出不快之色,讥诮地道:“若是天机不宜泄露,你等苦学揣摩天机之学何用?”
李淳风见龙颜不悦,恐怕师兄前程就此受了影响,急忙挽救道:“陛下,天机泄露太多,确实有害无益。不如这样,臣与师兄各自只推三卦,只推天下大事,每卦均以图像和谶语、颂诗为示,却不与陛下详细解说,能够看明几分,全凭天意,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李世民想了一想,颔首道:“可!”
一旁侍立的安公公赶紧上前一步,吩咐道:“来人呐,速备文房四宝、几案蒲团!”
当下就有小太监抬来两张卷耳矮几,各自摆放在大殿两侧,几案后各放蒲团一张,几案上又摆了文房四宝。
唐初时候胡椅还未在中原盛行,人们还是习惯于跪坐和席地而坐,袁天罡和李淳风分别走到左右几案后边,撩袍跪坐下来。
那占卜的龟甲和古铜钱,是二人经常使用的东西,本就随身携带的,当即摆在几案上,二人是师兄弟,心意相通,只对视了一眼,就大致约定了谁先谁后、相隔多少年一卦,开始卜算起来。
二人卜算的过程固然无聊,但这可是推算未来大事,李世民却也看得兴致勃勃,就见二人各自卜算一番,袁天罡率先提起笔来,蘸饱了墨,开始在纸张上缓画起来,不禁暗暗点头:“听闻这二人系出同门,看来还是袁天罡的术数之学更胜一筹啊!”
袁天罡和李淳风时而写,时而画,时而停下来卜算。二人入宫时就已是下午时分,不知不觉间竟已将近黄昏,天色黯淡下来。
不等李世民吩咐,安公公便张罗着给袁天罡和李淳风掌起了灯。其实此时袁天罡的三卦已经全都算完了,眼见对面李淳风仍在埋头卜算,袁天罡只当师弟于卜算之学造诣尚不够深,自己若此时搁笔,未免显得师弟本事弱了。
所以,第三卦明明已经算完,袁天罡却还装模做样的摆弄着龟甲、铜钱,并不急着下笔。眼见对面李淳风运笔如飞,案上已经堆了一堆的废稿,袁天罡不禁暗暗摇头,可天子当面,又无法帮师弟作弊。
其实此时的李淳风已经连推五十四卦,正在推第五十五卦呢。原来李淳风推的第三卦,得出的谶语竟是“日月当空,照临下土;扑朔迷离,不文亦武。”至于颂诗则是:“参遍空王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宫。遗枝拨尽根犹在,喔喔晨鸡孰是雄?”这是旷古未有的女主当国之象啊。
女皇帝?从未曾有之事啊!李淳风几乎不敢相信,又反复推算几遍,确实无误,不禁起了好奇之心,很想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一路推算下去,忘乎所以,竟尔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李世民早已不耐久座,眼见李淳风画了一张又一张,好奇之下走到他身边随手拿起一张就看了起来,看的正是被李淳风反复推算多遍,所以单独放在一边的那张女主当国的卦象。
袁天罡未得圣谕,本不便离席去看,可是他往对面一看,忽见红烛之下,李淳风的一头乌发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迅速变成一头银丝,不由大吃一惊,这哪里是推算不出,这是天机泄露太多啊!
袁天罡也顾不得御前失仪了,慌忙离席而起,走到对面一看,李淳风正提笔写下第五十三卦的卦辞,袁天罡暗吃一惊,急忙一推李淳风的后背,沉声道:“天机不可再泄!师弟,就此罢手吧!”
李淳风被袁天罡一推,不禁醒过神儿来,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卜算出了这许多的卦象,心中也是吃了一惊。此时李世民移目他顾,也才发现李淳风一头青丝,已经尽变银发,不禁大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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